聽得謝瑤光提及她父母，黎倓默默閉目一嘆。沒想到顧太傅當年費盡心思瞞下來的訊息居然還是被這個小丫頭知道了，當初顧太傅就是擔心謝瑤光會去找祁無因報仇故而封鎖了全部訊息對外稱也是橫遭不測。
可惜還是算錯了一步，謝瑤光終究得知道了自己父母是死於何人手中。
嘆息一聲後，黎倓伸手摸了摸謝瑤光的頭溫聲道：“瞞了這麼久最終還是被你所知曉。”
“黎伯伯，我有個疑問當初我爹孃赴任的行蹤是如何被祁無因知曉的。您總得讓我知道這些吧？”看著黎倓，謝瑤光目光中隱有悲慼卻仍舊保持著溫和的笑意。
“你想知道?窈窈，好孩子……如果當年之事未必如你想象那麼簡單。”黎倓沉默半響喚了她一句，“你還想知道實情麼？”
“您放心我還不至於會承受不住真相。”
見她如此黎倓這才同意叫當年真相說出。他雖然虛長顧景恆幾歲但是兩個人卻意外的脾性相投，自然也是交情不淺。當初顧景恆是顧家的少主是嫡系一脈最具影響力的存在，旁系庶支對他敬若神明而他本人也被顧太傅寄予厚望。自小嚴苛教導讓他完完全全繼承人顧太傅的衣缽但是他本性又不服教條自然不願意輕輕鬆鬆繼承顧太傅的職位。
所以當時年輕氣盛的顧景恆選擇了外放河東道，在棋子崔氏誕下女兒三個月後攜妻子出發前往范陽。顧太傅那個時候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拗不過而坐的想法，只能默許這種行徑也算是當做對兒子的一種磨鍊。可惜的他是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從一開始這都是皇帝的局，顧家雖然鼎盛但是絕不容許旁系掌權，在嫡系只有一人的情況下遂設局引誘顧景恆離開然後安排吳鉤臺的人半路截殺顧景恆。
“所以……為什麼父親他不反抗呢？難道他就任由對方屠戮麼？”謝瑤光眼中含淚看著黎倓一字一頓質問道。
見她如此黎倓眼中不忍意味十足，“並非你父親他不反抗而是他很清楚一旦反抗的話勢必會給顧家帶來滅頂之災所以他選擇了默默死去以死明志。”
“所以這就是知道我父母死訊以後，他選擇了隱瞞真相。”謝瑤光深吸一口氣冷笑起來，“黎伯伯，你知道嗎？我看過族中關於父親的記載上面寫了很多字但是我只記得一句他們說父親是為了保護百姓與山匪相鬥不幸身亡，若無他范陽百姓早遭屠戮。可現在我知道的卻是父親為了保全家族甚至於沒有抵抗……自己人的屠刀。”
“窈窈……你父親當年也是迫於無奈才會選擇這麼做。更何況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等顧太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他已經犧牲了一個兒子不能再犧牲一個孫女。”黎倓伸手拍了拍謝瑤光的肩膀寬慰道：“他是你祖父的同時也是顧家的族長，還有那麼的人看著他呢。”
“可是祖父低估了陛下的野心。以為犧牲一個兒子就夠了哪裡會知道還有後面的事情……可惜的是陛下想要的從來不是顧家因此事避讓，他想要的是整個顧家。”想到這裡謝瑤光挑眉哂笑起來。
笑聲落在耳中黎倓忽然覺得心中五味雜陳。謝瑤光說的不錯，顧太傅當年的確低估瞭如今這位的野心。當今陛下也是從狼群中爬出來的狼崽又怎麼會甘願自己手中權勢還有旁人共掌。
看著謝瑤光恢復如常的神色，黎倓忍不住感慨，“陛下從來不是什麼善茬。”
“皇室中又有哪一個是善茬呢？”謝瑤光站起身朝著黎倓一拜，“黎伯伯，多謝您今日告知我這麼多舊事。我這邊還得去晉王府接庭燎，先行告辭。”
語氣溫和動作神態也完美無挑剔。謝瑤光完完全全繼承了顧、崔家良好的血脈同時也繼承了兩人的美貌。只不過比起美貌這一點更令人喜歡的還是謝瑤光的聰慧，因著這一點的存在讓人基本忽視了她的美貌。
親自將謝瑤光送到門口看著她返回馬車上，黎倓方才轉身離去。不過他沒有回去歇息反倒是徑直去了府內一座小堂內，四下除了值守家丁外再無旁人。
深吸一口氣後黎倓伸手將門推開，在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排靈位。上面寫的都是顧家所有人的名諱，他走到最中間那塊靈牌前取了三柱清香。
折膝跪地目露恭敬叩首三下後將香插進香爐中。
“老師，了聞那禿驢恐怕已經把你當年留下來的信全部交給了窈窈丫頭。”跪坐在蒲團上黎倓笑道：“否則那丫頭也不會特意跑過來尋我一趟，她和我說她要對付祁無因。聽到這個時候我嚇了一跳然後她又開始問我景恆他們的死因，見她那麼堅持我也只能將真相和盤托出。您可別怪罪若是怪罪就去找老禿驢。”
黎倓坐在蒲團上絮絮叨叨了許久，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謝瑤光近況一併說出。不僅把謝瑤光誇的天花亂墜就連葉臨宸也被誇了好幾遍。
不知道講了多久眼見暮色漸沉。黎倓將東西收拾妥當後擱回了佛龕內繼而轉身離去。
馬車漫無目的的行駛在城內而謝瑤光眼下神色漠然地依靠著軟枕。祖父當年所說的遺訓一幕幕在腦中閃過，她甚至於聽見祖父訓斥他。別人那個叫離經易道為素心而你呢整就一個離經叛道之人。
摩挲著手中那塊象徵著顧家當權人身份的玉墜，謝瑤光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明白他們當年為何會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家族。若是換做她的話只怕再遭受伏擊的那一刻就叛逃，免得留下來遭受敵人的迫害。
“小姐，咱們已經在城內繞了好幾圈。您到底想去哪呀……您也出來這麼久三公子一定很擔心您，不如我們接庭燎回去吧。”朱雀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聞言謝瑤光微微抿唇，說實話她現在並不想回去。正當她蹙眉沉思之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傳來的是一聲動物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