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過我要先出去穿件襖子。”周燦聽到時間可以延長三倍,達到9分鐘,他知道,這已經是極限。
降低手術室的溫度,固然能夠延長患者的極限耐受時長,但是對術者而言,極不友好。
低溫環境下,術者的行動會變得緩慢,動作變得笨拙。這會大幅延長手術操作時間。
比如周燦本來可以一秒縫三針,這是最快速度了。在低溫下,可能一秒還縫合不了一針。
這樣算下來,患者的手術耐受時間提升了,但是手術總時長也跟著延長數倍。
唯一的辦法,就是術者穿上保曖的襖子。……十分鐘後,主要手術人員都已經換上了保暖內衣。
周燦更是穿上了棉襖。必須說明一下,這種臨場出去換衣服,身上的無菌服必須換新的。
包括頭套、手套等,都要換新的。這是一種浪費行為。但是為了確保手術順利實施,別說是幾套無菌隔離衣,就算再大的消耗也是值得的。
家屬絕對樂意出這筆錢。只要是通情達理的家屬就不會計較。手術室溫度已經開始調低,劉主任與酆主任都是如臨大敵。
溫度降低,患者的生命體徵會受到嚴重影響。青蛙可以冬眠,熊也可以冬眠,但是人類沒有這個能力。
危重症狀態的患者就更加不能耐受低溫帶來的傷害。每年的冬天,很多年紀大的老人,還有臥病在床的重症患者,都會特別難熬。
低溫,本身代表的是生命的凋謝。
“抓緊時間吧!”酆主任等到患者的體徵穩定後,對周燦說道。
“好!”周燦握住手術刀,眼神變得堅定、專注,整個手術團隊所有人都在配合他。
宋家也在盼著他能夠手術成功,許醫生能否翻身,脫去身上的罪枷,也全靠這臺手術。
那種無形的壓力,變成重擔,壓在他的身上。深呼吸數次後,他握刀切了下去。
沒有遲疑,沒有任何膽怯。有的只是一份責任,一份仁心。隨著他的刀切下去,那清晰的刀感反饋通手指與掌面,傳回大腦。
周燦在這種極度高壓狀態下,眼中只有病人。彷彿,他能看到那跳動的生命。
“滴滴滴……”監護儀器的報警聲響成一片。各醫護人員已經忙成一團,死神徘迴在手術室上空。
周燦的腦子裡卻在自然而然的對刀法進行著領悟。因為他必須一刀切好。
“快刀的極致就是快到電光石火,忽視所有的難度,快刀斬亂麻,一蹴而就。穩刀法的真諦則是穩中取勝,力求穩定,持久,不失衡……精準刀法則是隻追求精確,無任何偏差,力道剛剛好,下刀的位置剛剛好,收刀剛剛好,正好切掉病灶,或者相應的組織正好被切開……”他的腦子裡不斷浮現出快刀法、穩刀法、精細刀法的三種真諦。
精細刀法是在神外手術室跟著武白鶴學習的。三者交織,全部融於他手中的手術刀上。
切的是腦幹的橋腦部位。這裡曾經被許醫生切開過,屬於誤切。後來的修復不理想,現在必須切開重新修復。
周燦非常清楚,宋先生的命,已經掛在這把刀上了。切開時,效果並沒有達到理想狀態,距離他預想的完美,差得很遠。
“糟了!”周燦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此時此刻,他已經感受到了滅頂之災正在降臨,或者說,已經降臨了。
師恩、威嚴如君王的宋家、自身的職業生涯、這麼多醫護人員的期待……它們化作一根根鞭子,狠狠抽在周燦身上。
越是遇到危險情況,越需要冷靜。周燦想起胡侃主任的叮嚀。只見他握刀的手,慢慢變得放鬆了許多,不再是死死握住手術刀。
而是變成了一件‘玩具’,手術刀不再是被他死死握住的救命稻草。這是一種心境上的昇華。
以前是刀馭人,現在,他似乎摸到了一絲真正的精髓,人馭刀。那把手術刀就那麼隨意被他握在手中,不是擺爛,更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由他賦予了手術刀生命與靈魂。
讓它活了過來,讓它躍動於指尖與掌心,隨心所欲的聽從周燦的指揮。
指哪打哪。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像是入了魔怔,外界的一切皆不管不顧。
只有早就融入他生命中的手術。切開時確實沒達到理想效果,但是接下來的清創,他明顯有了補救的實力。
身後站著的許醫生,還有對面的武白鶴,看到周燦的手術刀正在快速揮動,清創。
他們皆是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這個妖孽,使的是什麼刀法?怎麼有點像是四不像,穩刀法不像穩刀法,快刀法不像快刀法,精準刀法也不像,但是又彷彿揉合了三家所長,把這三個矛盾體完美的揉和在一起。
清創出來的切口,許醫生還看不出什麼名堂。武白鶴卻是露出無比羨慕,甚至有些嫉妒的眼神。
這種程度的神經切口,是他苦苦追求的完美切口,卻是追求了一輩子也未達到。
周燦此刻卻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