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程晚上是被咳嗽聲驚醒的。
很小的咳聲,一般人醒著都未必聽得清,卻愣是把睡著的陳程給驚醒了。
並不是陳程睡眠太淺,而是他的身體本來就近乎於道。他很容易進入深層睡眠,也隨時可以在睡夢中感知到外界的情況,與他醒著時也別無兩樣。
他悄然起身。聲音是從湖泊的另一端傳來的。對方顯然不知道這裡已經有了一行人,所以點著篝火,並不顧忌被發現。
他凝神聽去。因為距離太遠,對方雖說肆無忌憚,說穿了也不過是正常聊天,所以便是他也聽不得太真切。
聽了一陣,隱約聽到二哥三哥……六弟的稱呼,一共有五個人。不對,有六個人。除了五人正常說話的聲音外,還有一個咳嗽聲。
又聽得一人說:“兆慧將軍慘敗……必會退軍……蒙古人……”
陳程微微顰眉。說起來,他也知道兆慧兵敗的訊息,後續則一概不知。若是兆慧能整軍再戰,未必不能反敗為勝。而且和爾大的偏師根本沒有勞損,他能分析出戰機,忽然偷襲未必沒有勝機。
雖然陳程與那霍青桐也不過就是數面之緣,但他相信這個翠羽黃衫的女子對此必有後手。不過現在霍青桐已經離開回部,不知道她那些頭腦簡單的族人能不能抵擋住第二輪攻擊。
他便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悄悄潛伏過去。
又走近一些,便又聽到一陣咳聲。這咳聲並不算小聲,剛剛只是隔得太遠而已。
聽到這咳聲,陳程不覺心中一動。想起之前霍青桐也是咳嗽不止。然後他又覺得自己未免有些聯想豐富了。天下咳嗽的人多了去,更何況咳嗽聲音,若不是熟悉的人,聽起來不都是差不多。
這時,他便聽到一人說:“清軍確實廢物,十萬大軍連一個小小回部都拿不下來,還說要橫掃新疆。”
又聽一人說:“老四,打仗確實你們蒙古人更強一些。不過兆慧將軍那個蒙古副官也沒起到什麼作用嘛。”
看來這老四是蒙古人,其他人似乎是清國人。兆慧的副官不是和爾大麼?還有蒙古人?陳程略一思索,想來此人應該是個類似於監軍性質的角色,主要是怕清軍出工不出力,並不會干涉清軍的指揮權。
這些人應該都是元國或清國朝廷的人,出現在這裡莫非也是斥候?
那老四乾笑一聲:“那個蒙古副官也是廢物一個,聽到兆慧退軍,也不勸阻一聲。倒是那副官帶來的一個小孩頗為勇毅,說清軍還有五萬多人,整肅一番再戰,一定能夠攻克回部。”
又一人陰陽怪氣地說:“還是老四英雄了得,所以覺得一個個都是廢物。”
老四哼了一聲,正氣凜然地說:“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不是廢物是什麼?那些想著欺負女人的,也是廢物。你說是吧,老二。”
陰陽怪氣之人想必就是老二,他冷笑一聲:“擒住女人的是老三和老六。想來你便是覺得老三和老六是廢物咯。”
老四大怒:“胡說八道。我們和這女人本來就是敵人,她殺了我們這麼多人,我們抓住她獻給將軍也並沒有什麼不對。這不叫欺負。但是你鬼鬼祟祟,一直想要佔別人便宜,還口花花,你就是無恥。”
老二冷哼一聲:“好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你是武當七俠,又或者江南七怪,誰會想到我們是關東六魔。”
“關東六魔,好名字。誰是老四?”
五人聽到這忽然傳來的聲音,都是一驚。
剩下一位還在咳嗽的女人,猛然抬起頭來。她此刻虛弱至極,嘴角還掛著血跡,哪還有昨日光彩照人的英氣。但其風致楚楚,另有一番動人心處。
這位被繩索綁住手腳的女人赫然就是霍青桐。
“你是何人?”
“哪來的宋國人?”
“你沒聽過我們關東六魔的名字麼?敢來找死!”
死字一出口,一柄中原未曾見過的細劍已經洞穿了他的喉嚨。
陳程此時其實並不生氣。大約是這兩天生氣的時候太多,這點小事已經讓他氣不出來。他只是冷酷地揮劍,甚至有一點宣洩的快意,他終於有了可以殺戮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