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嬡乜斜高敏一眼,心想此人模樣不錯,怎的張口閉口盡是升官發財之事,令人徒增厭惡。但她還沒來得及回嘴,就聽就聽鬼市口處傳來了盜門少主憤怒的叫罵聲:“時辰到了,看來這紅衣夜叉是不打算救這老頭了,直接燒了罷。”
“還有其他那幾個奇形怪狀之人,少主可莫忘了……”軍師悠悠然在旁提點,羽扇輕擺,好一派指點江山之態。
“不是都綁在那閣樓上了,一氣燒了吧!”身後那百餘黑氅門徒皆高聲大喊,甚至有人已開始在吊著畫皮仙的樹下添柴。
誰知四下裡忽然響起了女子的大笑聲,直衝耳鼓,在這飛雪的夜裡顯得尤為可怖,懾得一眾人傻在原地。北風呼嘯,洋洋灑灑的雪片遮擋了人們的視線,亦讓樊寧的笑聲更加悠遠,辨不出究竟來自哪個方向。那少主四處扭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卻遍尋不見,急得直跳腳道:“紅衣夜叉,你既敢來,為何不敢現身!”
忽然間,林間飄過紅衣身影,將眾人目光盡數吸引,羽林軍三十名弓弩手亦齊齊舉起了大弓,瞄準了那紅衣的身影。可那紅衣身影仿若會飛,極其迅速地穿梭在叢林間,難以瞄準,羽林軍的弓弩隨之左搖右擺飄忽不定,一時間根本無法將之奈何。
盜門少主只覺頭暈眼花,一手扶額,怒斥道:“你平素不是總充江湖豪俠,飛來躲去算什麼本事,有種你下來啊!”
“我明明就在你身後,難道數月不見,你的獨眼也瞎了嗎?”樊寧冰冷如刀鋒般的聲音驟然從盜門少主的身後傳來,與此同時,一柄藍光四溢的刀鋒已然比在了他的喉間。
未料到方才那紅衣身影只是紙鳶兄弟造出來的障眼法,但見那高個頭的哥哥正站在枯枝掩映下的巨石上,手握著粗繩迎風而立,而他那小個子的弟弟則將自己縛在巨大紙鳶上,高高飛在空中,再從半空垂下綁著長線,穿著紅衣的假人,如此便能夠做出紅衣夜叉來回穿梭於林間的假象。真正的樊寧則搶奪了某個門徒的黑氅,藉此機會混入盜門的人群之間,上演了一出“擒賊先擒王”。
見少主被捉,盜門之眾一片譁然,想要上前相救。樊寧偏轉過頭,露出一張冷豔絕倫的小臉兒,邪氣一笑:“不知究竟是我的刀快,還是你們的腿腳快?”
盜門徒眾聞聲嚇得齊齊後撤了一步,生怕這紅衣夜叉當真一劍封喉,要了他們少主的命。
方才還囂張無比的盜門少主此時此刻全然沒了氣焰,全身抖如篩糠,連道:“樊女俠饒命……樊女俠饒命……”
樊寧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你方才是何等的微風,怎麼眼下便慫了?就憑你這長相,竟還怪畫皮仙把你畫醜了?我呸!山裡的野猴子都比你漂亮!”
埋伏在叢林間的高敏見樊寧挾持著盜門少主,正好將後背朝著自己的方向,忙抬手低道:“放箭!”
話音未落,數十隻黑羽劍便嗖嗖射出,朝人群中飛去,眼看著就要射中樊寧,誰料樊寧像是背後突然長眼了一般,忽然一團身,改為將那少主的身體擋在了自己身前。
高敏心中大叫不好,定睛一看那少主身中數箭,幾乎被紮成了篩子,而樊寧則趁機混在那群四散逃逸的門徒中,令一眾羽林軍失了目標。
然而高敏亦沒有亂了方寸,他知曉樊寧一定會救畫皮仙,冷靜沉定地下令道:“將樹旁的黑衣門徒一律射倒,注意莫要傷她性命!”
樊寧方躍上樹幹,欲攀上冠頂去救畫皮仙,就見潑天的箭矢射來,從身側飛過,險些受傷。不遠處的紙鳶哥哥欲上前來,卻被樊寧高聲呵斥:“你們先走!否則大家都得死在這!”
紙鳶哥哥見樊寧還需顧及他們,處境愈發危險,咬牙一跺腳,轉身向約定好的藏身處逃去。
樊寧躲著飛來的箭矢,一個鷂子翻身攀上更高的枝頭,可她發現自己爬得越高,那些強弩手射的箭便也更高,如是畫皮仙亦會有中箭的風險。
樊寧正心急無措,忽見另一個方向的叢林間射出一支長箭,以摧枯拉朽之勢飛向樹冠頂,竟將那將那拴著畫皮仙的麻繩登時射斷,畫皮仙應聲落地,被藏在附近的遁地鼠迅速拖拽而去。
樊寧驚訝地轉過身,只見飛雪盡頭,火光稀微之處,一舒朗俊秀的少年正挽著大弓,滿眼擔心地望著自己。
龍虎營中二百餘眾,無不驚詫,既因為這高超的箭術,亦是詫異於軍中怎會有人協助逃犯。
李媛嬡急忙壓下了薛訥手中的弓箭,低聲嗔道:“你瘋了嗎?若是被人參到天皇天后處,連太子殿下都保不了你!”
薛訥忙道:“抱歉,射偏了”,目光卻仍死死盯著樊寧,見她順利躍下大樹,徹底消失在人群中,再也尋不見蹤跡,方長舒了一口氣。
眼見嘴邊的肥肉不翼而飛,高敏神色異常難看,不知是氣惱更多,還是困惑更多,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滿地盜門的殘屍,做了個撤退的手勢。
“主事,不去追嗎?”屬官滿臉不解,不明白為何不下令入谷。
“谷中地勢險峻,有商戶數百,並非是我等可以應付的”,高敏如是說著,目光轉向另一側深林叢叢枯乾掩映下的薛訥身上,“今日暫且如此,明日再看鹿死誰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