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執禮沒有想到,袁紫衣叛出師門之後,竟然連招式也大改,招招詭異,出乎意料。
他長年學戲,身子本就柔軟非常,時不時扭曲成詭異的弧度攻來,饒是薛執禮修為高出一截,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腰間的白色玉佩似乎也沾上了點點血色。
袁紫衣刻意提高的嗓音和柔媚的作態,也讓薛執禮皺眉不解。師弟喜愛唱戲,卻從沒有將自己活成戲中人。
他僅僅閉關三年,為何乖巧的師弟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同我回陰山。”薛執禮捏住袁紫衣的手腕,眼神一冷。
袁紫衣明白,他這‘好脾氣’的師兄,生氣了。
從小便是這樣,平日裡處處對自己好,什麼丹藥,什麼法器,只要他能尋到,必然會巴巴地送到自己跟前來,也不管自己要不要。
陰山其他弟子還以為他多受這個未來掌門寵愛。
只有袁紫衣自己知道,一旦他不順從薛執禮的心意用那些東西,這位人前君子就會翻臉。
他會揭開袁紫衣第六根手指的肉疤,狠狠地搓著那截斷骨,無論他怎樣討饒都沒用。
這就是薛執禮。
袁紫衣看的明明白白的,師兄是拿他當娃娃般擺佈。
一個娃娃要什麼自己的想法,只要聽他安排便是。
呵……整個師門都是瘋子。
他笑,手卻如泥鰍般滑出,在薛執禮震驚的目光中,給了他胸口一掌。
他的指甲縫中提前上了藥——不出三刻就能讓人修為盡散。
“可惜,這藥原本是替師傅準備的……”袁紫衣吹了吹指縫,從那裡飄出暗紫色的粉末,他莞爾一笑,“師兄,紫衣如今這樣,可如你所願?”
他掩面而笑,薛執禮從沒有見過師弟這樣笑。
“師傅沒來,看來今日的主菜只有那小子了……”袁紫衣舔舔略微乾澀的唇,目光轉向正同青衣纏鬥的墨水陽,在看到他手中的凌霄劍時,笑意更深。
“師兄你瞧,不僅咱陰山奇怪呢……”
修仙界這麼多年威名遠播的凌霄劍,竟然是魔劍靈。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薛執禮沉默,崑崙的人不能出事,至少在他修為盡失前,不能出事。不然崑崙同陰山,必定勢不兩立。
他從小都很矛盾,矛盾於很多身份,陰山弟子,掌門首徒,袁紫衣的師兄……
他知道自己在師兄這個身份上沒有做好。但至少,這些年,他一直盡心扮演好了掌門首徒,陰山弟子……
執劍除妖,蕩盡不平。
不論,他自己是不是願意搭理不平、搭理受難。
只有他自己知道,陰山薛執禮是一個冷心冷肺的人。
可自己的人生,就是要這麼演下去的。
“師弟莫急——”薛執禮攔住袁紫衣,他神色淡淡,彷彿一點都不在意三刻之後修為盡散的事實。
少年長身玉立,筆直的一如春日裡節節竄高的青竹,只見他摘下胸前的門派徽章,鞠躬施禮,繼而,佩劍出鞘。
陰山首徒薛執禮的劍,叫青山不改。
劍身修長筆直,用青竹打造,遇火不熔,遇水不腐,千年萬年,青山不改。
正如薛執禮本人,認定之事,永不更改,無論對錯。
多年前冬夜裡,他撿到了一個嬰孩,便註定,他要對其一生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