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劉睿影覺得,要是詔獄在那兩位王爺給自己請功一事上做文章,那還真有些麻煩……畢竟定西王和震北王乃是天下五王之一,高高在上,不是他這個查緝司的省旗可以妄自非議的。詔獄便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定個莫須有的名頭,就能將他徹底查辦。
但若事關太上河,劉睿影卻是一瞬間便又千百條言語可以用作邊界開脫。再不濟,他還能把鄧鵬飛搬出來,暫時用作擋箭牌。畢竟這事兒說到底還是他接受了鄧鵬飛的邀請,留在花魁蔣琳琳的畫舫上喝酒才會引起的。而鄧鵬飛又是中都三大家之首,鄧家的大公子。其父著實算得上擎中王域內的功勳元老,三大家的家主都是給擎中王劉景浩立下過大功勞的,也曾殺馬盟誓,今生永不相負。
於公於私,於情於理,劉睿影卻是都無法拒絕鄧鵬飛的邀約。只要將這個先決條件點名,想來傅雲舟當即就會無話可說。不過劉睿影並不準備先將話說得這麼決絕,他更多的是想聽聽傅雲舟這位典獄到底要透過太上河一事做什麼文章。
“劉省旗可是在那裡弄出了好大的陣仗!”
傅雲舟說道。
聽起來是讚歎之詞,實際上卻是嘲諷之意。
劉睿影當然聽得出來,因為這套反諷之術他也算是掌握的爐火純青。想當初,他領命去構陷袁將軍時,省巡大人只給他了五千兩銀子以及一本名為《羅織經》的書。
現存世的書中,能夠被稱之為“經”的,少之又少。一般指的都是那些個記載至理真論的書籍,而且都已流傳了成百上千年。劉睿影在查緝司中的書塾學習時,也算是都概覽過一遍,但卻從未聽說過有一本叫做“《羅織經》”的經書,待他看完後才被其中觸目驚心的言語嚇的差點一跟頭栽倒在地。
相傳是末代皇朝,一位酷吏所著。其人被時任人皇倚重,剪除異己。後來此人竟將如何如何羅織罪名、陷害殺人的心得體會專門寫成一書,頗為自得的傳閱眾人。但凡看過之人,鬥破自嘆弗如。即便是被他誣告陷害的,也都冷汗直冒,心服口服,不敢喊冤,甘願受死。如此深沉機心,當然也為其招致了殺身之禍。人死如燈滅,但這本書卻一直得以留存。
至於這書名,卻是後人根據內容隨便安放了個妥帖。因為其中出現最多的詞,便是“羅織”二字,因此得名為《羅織經》。
“為害常因不察,致禍歸於不忍。信人莫若信己,防人毋存幸念。此道不修,何道當修乎?”
劉睿影忽然開口,背了一段古語。
傅雲舟聞之色變!
他卻是不知劉睿影究竟是在哪裡讀到的《羅織經》內容。這本書一直存放在詔獄之中,即便是他這樣的典獄想要一觀,也得層層申請,逐級批示,方可勻出一炷香的時間。而且不得抄送,不得夾帶,不得口傳他人。
傅雲舟的變化在劉睿影的意料之中。
當初這本《羅織經》他可是看的比傅雲舟久的多,一直翻倒最後的封底,才看到上面打著一方詔獄的印戳,所以他才知道這本禁書應當是一直存放在詔獄之內,旁人根本不會得見。
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莫過於父子,可是逆子卻一直都存在。世上最深厚的恩德莫過於君主和臣子,但是奸臣卻從未斷絕。
每個人的內心藏著太多的欺騙,絕不能光看其外表。就像這四季輪迴,自然無情,人間的世事也是如此。所以相信別人不如多提點自身,時時刻刻的防範,不心存僥倖,才是王道。
劉睿影用一句《羅織經》中的話,即暗示了自己對太上河一事的立場解釋,也同時無聲的告訴傅雲舟,卻是別想用這一套來對付自己,否則只能是徒勞。
“劉省旗都問了咱們詔獄喝什麼茶,怎麼過了這麼久,還讓客人乾坐著?”
一道悅耳的女聲傳來。
並不年輕。
但卻清脆動人。
一字一詞都說的字正腔圓。
連在一起聽上去就像是用刀尖觸碰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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