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上帝之城裡,沒有人不認識這隻神通廣大的聖鼠。平日裡,他還算低調,所以總是神出鬼沒的,就像剛才,他寧願躲在那個販酒的女人的頭髮裡,也不想在角鬥場裡引來人們的注目和追棒。
但到了這裡,他就不想管那麼多了——它是真的餓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上排成一列的餐桌,立刻大吃大喝起來。
不少剛洗完澡的貴族正坐在桌邊,一邊品著美酒,一邊愜意地談著天。
忽然看到一隻白鴿飛進門來,帶來了在他們看來如同神明一般的聖鼠,一時間實在讓他們有些受寵若驚。
他們紛紛起身退讓,騰出餐桌供聖鼠一人享用。有幾位老邁不堪的元老不得不在一群下人的攙扶下,才勉強穩住了顫微微的身子。
休息室裡的眾人都想向宙斯施禮,他卻抓著一根細細的雞骨頭,不以為然地衝大夥兒撇了撇嘴。
“今天又不是什麼宗教節日,大夥兒還是免禮吧!”作為一隻名副其實的聖鼠,他能口吐人言,倒也在情理之中。
說完,他又大吃大嚼起來。
“與我主同在的聖鼠,”一位花白頭髮的元老湊上前來,畢恭畢敬地說道,“你雖是一隻老鼠,卻有著無邊的神力,請您為我們預測一下,此番與西哥特人的大戰,我們究竟有多少勝算?是不是還能像兩年前那樣大獲全勝?”
宙斯翻了一下白眼,對於有人打擾他享用美食,他顯然很不滿——但暗地裡,他又十分的為難。
前線大戰的局勢,羅馬城裡的居民都能知道一個大概,這當然得益於羅馬帝國境內四通八達的交通網——那些平踏、寬闊的羅馬大道。而戰局背後的明爭暗鬥,除了敵我雙方的主帥就無人能知曉了。
可誰讓宙斯是聖鼠呢?
他偏偏把這些隱情盡數掌握在手,沒有一樣情報是瞞得過他的。
但那些私底下的不可告人的交易,是萬萬不能說出去的,不然整個帝國就會陷入動盪之中。
雖然說到底,他只是一隻老鼠,但他既然是被耶穌的寶血洗禮過的,還被耶穌復活的聖光普照過,他自然就是深明大義的。
於是,宙斯轉動眼珠,略一思量,便尖聲尖氣地說道:“大將軍斯提利科明天就回來了,他還能不去元老院嗎?指揮打仗是他的事,我幹嘛要為這個費心?”
“可這場大戰關乎到羅馬帝國的生死存亡,聖鼠難道一點兒都不在乎嗎?”
“你要是在乎,為什麼在大將軍徵兵的時候你還要扣押那麼多農奴,不讓他們去從軍?你是交了足夠多的蘇勒德斯金幣,可你扣著農奴不放,還不是為了組織自己的武裝力量,去保衛你那些規模驚人的農莊嗎?”
一下子被聖鼠兜了老底,那位顫微微的元老又羞又惱,可又不能把這隻向來為所欲為的老鼠怎麼樣,只好一點點退到人群后面去,趁機溜掉了。
宙斯不由得有些得意,他一隻爪子扶著一隻高腳杯,擺出了一副很威儀的姿態。不想那杯子一歪,倒在了一隻裝滿烤肉的盤子裡——宙斯跟別的老鼠比起來,還是有些力氣的——這把他嚇了一跳。但他馬上就表現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沉著神色,還順勢捧起一塊沾滿葡萄酒的牛肉,大吃起來。
沒有人留意到人群裡的一個面板黑得像炭一樣的埃及人,他裹著一件寬大的白袍子,袍子裡不知藏著什麼,這會兒正在一動一動的。
起先他用胳膊使勁摟著那個東西,用手儘可能按著,但那個東西越來越狂躁,他的主人簡直有些控制不住了。
偏巧,那個老元后退時,一不小心撞在了埃及人的身上,這一下徹底把白袍子裡的東西惹惱了,只聽“吱啦”一聲,袍子的前襟被撕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一個黑影從裡面飛躥出來——那黑影直奔餐桌而去,埃及人想伸手抓住,可哪裡來得及呀!
黑影跳上桌子,瞪著一雙妖綠色的眼睛,凶神惡煞地直逼著宙斯。
宙斯剛瞟了對方一眼,四隻爪子就嚇軟了——與他咫尺之遙的,原來是一隻兇狠的黑貓。
雖說宙斯是聖鼠,在羅馬城裡被人們奉若神明,可他說到底還是一隻老鼠啊——是老鼠又怎麼可能不怕貓呢?
那黑貓早就聞到了老鼠的味道,捕食的衝動簡直要把它逼瘋了!
所以現在看準了時機,她快得像發了瘋似的,張開嘴,一口就咬了上去。
在場的那些人想衝上去阻止,可根本來不及。
見宙斯被黑貓咬進了嘴裡,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幾位虔誠至極的老婦人,受不了這份過度的驚嚇,一時全都暈了過去。
那個埃及人想撲上去,掰開他的愛貓的嘴巴,可搶在他之前,一個金色的身影閃電般躥上了桌子,一口咬住了黑貓的脖子。那副利齒的力道,黑貓根本吃不消,她雖強挺了片刻,最後還是鬆開了嘴巴。
沾了渾身口水的宙斯“叭嘰”一聲落回到桌面上,他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但一看到眾人都在誠惶誠恐地看著自己,他馬上又強打起精神,使勁抻了抻腰身,又抹了一把臉上黏糊糊的口水,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宣告道:
“主啊,總是在你絕望時給你奇蹟,由此才能見證他的偉大!”
說完,他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