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雄獅咬上來的時候,圖奈只看到一張血盆大口。
看臺上立刻響起了一片驚呼,那些激動的觀眾都以為圖奈這次死定了。圖奈也感到眼前一黑,甚至已聞到了雄獅嘴巴里噴出的惡臭的氣息。
一瞬間,完全是下意識的,圖奈抬起握著短劍的右手,劍尖豎起,他奮力往上一刺,只聽“噗”的一聲,短劍整個刺入了獅子的喉嚨。
那頭猛獸張著嘴,身子搖晃了幾下,還是立在那兒,瞪著鼓凸的眼睛,好像在向觀眾們顯示他驚人的健美與壯碩。
看臺上的一隻坐在一位女士高高圍攏起來的髮髻裡的小老鼠不屑地聳了聳肩,帶著十足的鄙夷的口吻絮叨起來:“這頭蠢貨太性急了,他根本沒有把對手逼到絕路上。他應該先一口咬斷了圖奈的腕子,讓那把短刀見鬼去!之後才去撕裂他的喉嚨——用爪子掏出他的心臟也很帶勁兒——但這下好了,他把自個兒的腦袋搭進去了,真是不值啊!”
坐在旁邊一位商人的硬布帽子上的一隻肥頭大耳的老鼠抓著身子,懶洋洋地說:“他也算盡力了,今天的角鬥不過是為了明天的凱旋儀式進行的彩排和熱身,被趕上場的猛獸,都是沒有經過足夠訓練的。他能和圖奈纏鬥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說到這兒,他終於捉到了那隻一直在他身上亂躥的蝨子,“我是再也受不了了,不去大浴場痛痛快快的洗個澡,我就要被自己臭死了!”
胖老鼠溜下商人華美的託伽,悄沒聲兒地跳到了看臺上。
他那隻尖酸刻薄的夥伴瘦得像根灰不溜秋的牙籤似的,儘管生得弱不禁風,但他看上去卻總是那麼的神氣活現。
這時,前胸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雄獅的屍體已經被幾個裝扮成冥神的高大的黑人用帶抓鉤的鍍金鐵棍拖下場去了。
圖奈站在場地中央,高高舉起濺滿鮮血的雙手,衝看臺上瘋狂呼喊的觀眾們發出了一聲聲野獸般的吼叫。他是個鐵塔般的巨人,來自日耳曼的原始森林,在角鬥學院裡經受過五年非人的磨練後,如果已成為全羅馬最叫座的角鬥士之一。
今天讓他和一頭五百磅的雄獅搏鬥,只給他配了一把短劍,有一半的觀眾都認為他這次是凶多吉少了,結果呢?他又一次死裡逃生,贏得了全場瘋狂的尖叫。
角鬥士與猛獸的搏鬥結束了,接下來該是角鬥士之間的廝殺了。
那隻瘦老鼠突然沒了興致,它感覺肚子在“咕咕”亂叫,真希望眼前擺著一隻烤得外焦裡嫩的肥鵝。他低頭一看,他的堂兄,那隻胖老鼠早已不知去向了。
“今天的大浴場裡一定少不了美味珍饈,我也不妨去湊個熱鬧。”小老鼠宙斯說著,含起右手的幾根小指頭,吹了聲悠長的口哨。
角鬥場裡的歡呼聲驚天動地,被宙斯踩在腳底下的那個女人,根本沒有留意到那聲口哨。
一隻白色的鴿子從角鬥場外像一束聖潔的光一樣飛撲進來,它直朝著宙斯撲閃著翅膀迎上來。宙斯輕輕一跳,就躍上了白鴿的後背,白鴿根本沒在空中停留,就帶著宙斯飛走了。
宙斯用小爪子抓著白鴿背上的羽毛,身子向後仰著,轉眼的功夫,鴿子已扇動著雙翅,飛出了角鬥場。
“我們要去哪兒啊?”白鴿問宙斯。
“去大浴場。”宙斯齧著牙,笑得愈發的神氣活現。
“你去那兒洗澡嗎?你不是最討厭那裡的氣味兒嗎?”
“大浴場今天有宴會,為了迎接皇帝的到來,那兒的休息室裡堆滿了美食。據說漢斯昨天在那兒已經撐破了肚皮。”
漢斯和宙斯一樣,都是蟄居在角鬥場裡的小老鼠,漢斯的貪嘴是出了名兒的,哪裡有好吃的,它就會往哪裡鑽。雖然個頭兒小,漢斯卻是宙斯的跟班。不過對他的那點兒臭毛病,宙斯倒沒跟他計較過,誰讓在關鍵時候,漢斯總是表現得忠心耿耿呢?
“漢斯沒事兒吧?”白鴿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急忙問了一句。
“昨天幸好有喬治在,已經用草藥幫他催吐了,這才保住了他的小命兒!”
“喬治呢?他今天來看角鬥了嗎?”
“來了,那個裝模作樣的老鬼,看完上半場就溜回大浴場洗澡去了。一隻耗子,整天把自個兒弄得香噴噴的,轉頭又去鑽那些達官貴人的內褲,又是啃洞,又是澆尿的,反過來倒覺得自己神氣得不得了,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那你呢?”鴿子用揶揄的口吻問道。
“我怎麼了?我比他大無畏多了,他有我的膽量和氣魄嗎?”
鴿子痴痴地笑了,沒再做聲。
在他們的身下,整座羅馬城像極了一位慷慨的巨人,向它們完全敞開了懷抱——這座舉世聞名的七丘之城壯美得令人難以置信。午後白金一樣的陽光照耀著它,每一面大理石磚牆都在反射著陽光,讓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彷彿是流光溢彩的。
更不要說充斥著全城的那些精美的雕像,和直插雲霄的紀念碑了。數不清的聖潔的神廟和美不勝收的廣場,更讓這座世界之都顯得華貴而又神秘。
只要在這裡呆上一天,你就不能不愛上這裡。
這也讓宙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皇帝放著這麼輝煌的都城不要,偏要躲在寒酸的蘭米過日子。
就因為皇帝離自己山高水遠,所以讓宙斯等得真可謂望眼欲穿啊!
已經八九個年頭了,幾千個日夜了,宙斯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捱過來的!
按理說,一隻老鼠根本活不了這麼久,可誰讓它是宙斯呢——它可是一隻舉世無雙的聖鼠啊!
來到大浴場,宙斯便一頭扎進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