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姑,八姑,你可在屋裡?”
屋外雨傾如注,下的暢汗淋漓,擊起地上陣陣漣漪。八娘正倚在窗前看著這秋末爆烈的雨出神,空氣中泥土的味道,混合著院中各色菊花的淡香,讓人不由心脾清明通體舒適。
因是秋末,雨中的空氣帶著些微的涼意,八娘正抱著肩,卻又不願意回身去取件外衣披上。
聽到叫聲,抬頭朝著風雨中的院門處看去,就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撐著青油傘緩步進了院,因著雨勢太大,他白色的夏衫衣裾早已被雨水打溼。
能在這樣的大雨裡還走的這麼從容的,除了覺兒,還能是誰?
八娘忙開了門,對著比她只小了數月,卻比她高了足一個頭,如今已是十六歲的覺兒嗔道:“下這麼大的雨,有什麼事叫小福她們來說一聲就是了,你怎麼跑了過來?快進來說話。”
“八姑父從京裡回來了。”覺兒收了傘,邁進屋裡,笑道,“如今正陪祖父和叔祖父們在書房裡說話呢。我才好知道,便想著過來和八姑說一聲兒。”
八娘笑著拿了巾子幫他臉上沾著的雨水,覺兒去撇過臉去,接了巾子自己胡亂擦了擦,這才繼續道:“我剛好聽見祖父與八姑父說,想讓和八姑父也早些兒成親呢。祖父說,今年趕的時間急了些,若是陸家那邊沒什麼問題,就把婚期定在明春。”
春去冬來,歲月如梭,離老夫人去世,已過去三年,曾不疑幾兄弟已在夏時除了服,因怕三叔父和五叔父離家就任,因此曾家索性把子景,四郎和五郎幾人的婚事一道給辦了。因家中住不下,便把原先的後園也建成了兩處院子,一處四郎和範丹書夫妻二人住,一套五郎和武三娘住,而子景和陸四娘則住在八娘和七娘她們原先住的薇院裡。八娘和小十娘,十一娘並著江來,則搬去了薇院後三叔三嬸院子裡的東西廂房裡。
原本想著二哥曾子固的婚事也一道辦了的,晁家小姐晁文柔也到了十六歲,該是能成親的時候了,且二哥也到二十八歲了,再拖不得。可因著晁家畢竟遠了些,兩下里一來一去的商議,便把婚期定在了明春。
而七娘,也在哥哥們成婚後,緊跟著就嫁到了臨川的王家。
八娘原還慶幸著陸十七這三年裡在京為官,要不然只怕她和陸十七的婚事也要被提上議事日程,雖說她只有十六歲,可畢竟陸十七已經二十二了,也差不多到了要成婚的年齡。
誰知七娘這才出嫁還沒幾天呢,老爹就想著把她也嫁出去了。
聽了覺兒的話,八娘一慌,忙道:“你可聽到陸十七是怎麼說的?”
覺兒笑道:“八姑丈說,他也想早些兒完婚,只是他此次是請了假回來的,在南豐只能待上十天左右,婚事是趕不及辦的。”
他倒是忙的很。八娘聽了這話,長舒了口氣。
連四娘和子景哥的婚事,他這惟一的親哥哥都沒來得及回來。四孃的婚事,還是陸家大伯母一手操辦的。
因聽說這會兒兩人的婚事一時成不了,八娘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朝著覺兒笑道:“就為這個,你就冒著這麼大的雨跑過來?”
又想起小時候,和南城縣王家十四郎議親的事情,也是這小子巴巴跑來給他透露訊息的,八娘不由抿了嘴笑。
就聽覺兒道:“這可是姑姑的終身大事,再說……”
“再說什麼?”八娘看著這個越長越英俊的侄子,笑問。
覺兒撓了撓頭,糾結道:“我覺得八姑姑若是能不嫁人,一直待在咱們自己家多好。”
這傻小子。
八娘既覺得好笑,也覺得窩心。
姑侄二人正說著話,就見小十娘也撐了把傘,頂著風雨,歪歪斜斜費力的進了院子,八娘生怕她那小身板兒跌倒在地,忙下了榻,才到門口,小十娘已衝了進來,看到覺兒也不奇怪,只收了傘,胡亂的扔到了門檻邊上,衝著覺兒道:“我與你八姑有話要說,覺兒你去我屋裡坐會兒去。”
覺兒抬頭看了看外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的雨,道:“小十姑有什麼話說就是了,這麼大的雨,我腳上的鞋正溼著呢,不願意跑。”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十姑姑就叫十姑姑,為何還要在前面加上個小字?”
覺兒看著這個歲數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小姑姑,也是頭疼,暗暗撇了撇嘴,可平時也是怕了她,只得不情不願的起了身,撐了傘,對八娘道:“八姑姑,我先回正院去了。再過幾天,我就得回臨川書院裡了,你幫我裝備幾身衣衫,還有紙筆,也要好些兒的。”
覺兒夏時就入了臨川的州學,雖說臨川那邊如今只有黃叔並黃嬸子兩人看著宅子,但有七娘在王家,也能照看著他些,且四嫂的父親範先生也對覺兒照顧的很,因此把他一人放在臨川,倒也不用擔心。
八娘笑道:“還要你說的?早給你準備好了。連書袋都給你做了新的,我特地託了你六姑姑幫你做的。前幾天才託了人捎了回來。”
等覺兒滿意的去了,那邊十娘也已脫了沾了水的繡花鞋,爬到了羅漢床上,自己沏了杯熱茶喝了下去,嘟噥道:“這天越來越涼了。”
八娘這才回身,也坐到了床榻上,問小十:“這麼興沖沖的跑過來,還攆走了覺兒,到底有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