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目光隔空相對,一道冰冷,另一道卻帶著些許熱烈。
尉遲慕心中一震,看著奮勇“殺敵”的緋煙,薄唇緊抿,心下慘然一片。女子眸光中的冷意,其中的恨意,他怎麼會察覺不出?隔那般遠,他都能從那雙眸子中感覺到一絲徹骨的寒冷,她定是恨透了自己吧……
腦海中忽地閃過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她睜大了雙眸看自己,不讓眼淚滑落時的神情,閃過女子因用力過大而微微泛白的指節,那句“託王爺的福死不了”,淡而麻木的聲音依舊在尉遲慕的耳邊迴響,還記得自己從窗縫中看見的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
男人的一顆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沉浸在那過往中,悔恨不已,直到一道驚呼聲在耳邊炸響,
“王爺!小心!”
尉遲慕猛地一抬眼,下意識地將劍橫至胸前,下一秒兵戈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響,兩柄劍中所含的力道,讓尉遲慕不禁後退了半步,他定神望去,只見在他身前的那個人,似是退了兩步,長劍直豎,臉上滿是冰冷。
是緋煙。
尉遲慕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濃眉微蹙,“煙……”
然而話音未落,眼前人卻動了,長劍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弧度刺向自己,尉遲慕心中微沉,側身閃開,可那劍光卻如海浪般,一道挨著一道。薄唇張了張,尉遲慕剛想說些什麼,只僅僅一瞬,那劍光卻如臨而至從他的鬢角劃過,尉遲慕暴退,卻依舊瞥見幾縷髮絲應聲而斷,落入半空之中。
緋煙抿了抿唇,暗中調整了一下呼吸。她本不擅長用劍,剛剛所使的劍招對她來說已經極其費力,可是望著面前的人,她卻怎的也停不下來手中的長劍。只停頓了幾秒,她便一個健步,手臂微揚,用勁將長劍向男人掃去。
這一劍,還你奪去我腹中孩兒!
劍光閃過,尉遲慕的手背多了一道傷口。
第二劍,還你將我棄置南疆!
“刺啦”一聲,男人的面容上新添一傷。
最後一劍,我們二人再無相欠!
一套“塵霧”劍法,最為鋒利的便是連綿劍式下所掩飾的三道劍光,若換作擁有內力的人士全力使出,定是威力更甚,然而讓緋煙施展卻是隻能傷及尉遲慕的皮表,但是這對她來說也已經夠了。
就算她全力使出最後一劍也不見得能傷到眼前這個男子半分……
可是下一秒,她卻聽到了劍刺入身體的悶響聲,緋煙的腦海中頓時一空。
南軍中的呼聲如同驚雷在半空中炸響。
“王爺!”
“將軍!”
……
緋菸嘴巴微張,踉蹌地退了兩步。
望著胸前插著的那柄長劍,尉遲慕扯了扯嘴角,鮮血抑制不住地從口中湧出,巨大的疼痛從胸口處傳來,四肢漸漸冰涼,腦海中也混沌一片,他急速地喘息著,視線中是女子帶著巨大震驚的面容,眸子中的不可思議代替了先前冰冷的恨意,尉遲慕忽地有了想笑的慾望,可是身體卻終是承受不住,在緋煙的目光中直直地倒了下去。
尉遲慕倒下去的那一刻,緋煙只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將軍,將軍你沒事吧!”
一道聲音將緋煙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愣愣地轉過頭,望向自己的副將,深吸了一口氣,“我……”
“將軍,南軍的首領被您擊倒,我們是否要乘勝追擊?”
副將的聲音中滿是激動和尊敬,讓緋煙的思緒又是一飄,她皺了皺眉,望向南軍撤離的方向,抿了抿唇,眸光忽地在一處一凝,終是淡淡地道,“不了,傳令下去,就地安營紮寨,讓將士們好好休息整頓。”
聽聞她低沉的聲音,副將先是一愣,隨即朗聲道,“是!”說完便匆匆地下去安排了。
回到自己的營帳,緋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明明自己最後那一劍並沒有什麼力度,明明他可以躲開,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躲開?
想起尉遲慕最後望向自己的那個目光,緋煙的心中一滯,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他是故意的嗎?故意丟了長劍,故意沒有躲避,故意讓自己的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北軍的營中一片喜氣騰騰,將士們的臉上皆有喜意,在營帳間穿梭忙碌著,見到緋煙,一個個都振奮了精神,高呼一聲將軍好後,昂首挺胸地從她面前走過。當如此這般從自己面前走過第五個將士時,緋煙不禁皺了皺眉頭。
也就是短短的這兩個時辰中,北國驍騎將軍技藝超群,擊敗南國信陵王的訊息不脛而走,緋煙走到哪都引起一陣陣的小聲討論。
“哎,將軍戰場上的那一劍真的是絕了,我跟你說,老子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能夠傷到那個信陵王的人!”
“可不是嗎?信陵王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南軍副將的臉色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