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啊！”馬主任看著高勇，抽了口煙，重重地嘆了一聲。
高勇不知所以，能做的，便是趕緊給馬主任倒了杯水。
馬主任還真有點口渴，接過水杯，一連喝了三小口。“得了這個病，挨一刀是免不掉了，我就想啊，乾脆借這個機會把科主任給辭嘍，這段時間呢，先由秦格偉來代理科主任，等我開完了刀，身子骨恢復了，再跟武院長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小高啊，你有什麼想法沒？”
高勇跟著看CT，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心裡面仍舊認定了馬主任得的還是胰腺癌。不過，但見馬主任精神不錯，那高勇也不願將馬主任往悲傷裡帶，於是便笑著回應道：“我聽馬主任的安排。”
馬主任抽了口煙，道：“5個組長中，你高勇最笨，但也只有你高勇，真正把我老馬放在了心裡。”
高勇訕笑撓頭。
馬主任接道：“今後當了科主任啊，你這喝酒可就得收著點了，以前當組長，耽誤了事還有你馬老師給撐著，當了科主任，那可就是一個科最後一道屏障了，再像以前那樣喝酒的話，你啊，遲早得栽在這上面，明白嗎？”
高勇鄭重點頭。
馬主任再道：“雖然你不說，但我能看得到，你啊，想接我乳腺外科的班，說句實話，你高勇五大三粗的，是真不適合這個專業。可你也沒別的選，我也知道你高勇沒得選，等我退了休，他們幾個能容得下你嗎？”
高勇紅了眼眶，哽咽應道：“馬主任，我……”
馬主任拍了下高勇的頭，然後又指了下一旁的楊兮，笑道：“要不是這小子半道殺出來，我是真準備要多帶帶你的，還好，看你們老哥小弟相處的還算融洽，我也能放心地把這一塊交給你倆。”
楊兮翻著眼皮插話道：“啥叫還算融洽呢？師爺爺，分明是相當融洽好不啦。”
馬主任呵呵笑開了：“你個臭小子，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好吧，你說是相當融洽那就是相當融洽好了，小楊兮啊，師爺爺希望你能留在市立醫院，輔佐你高老大把乳腺外科建立起來，你啊，在手術檯上的功力已經不亞於我老馬了，在醫學理論上呢，以你能考出599分的逆天成績，想必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唯獨就是缺乏資歷。你高老大是個厚道人，讓他先幫你撐個十年八年，等他過了五十歲，體力跟不上了，而你也剛好成熟了，就把科主任再交還給你。你倆能做到相互扶持的話，相信不會丟了我老馬這張老臉。”
高勇跟尹偉的私交非常鐵，早已經從尹偉那邊拿到了楊兮主刀那臺手術的影片，看過之後，自然是欽佩不已，因而，對馬主任評價說楊兮在手術檯上功力並不亞於他老馬的說法並不驚愕。驚愕的是，老馬終究還是把乳腺外科科主任的重擔託付給了他。
“馬主任，用不了十年八年，等楊兮拿到了主治職稱，我就把科主任還給他，給他當副手，我高勇心裡服氣。”說出這番話來，那高勇確實是坦坦蕩蕩，而且，心裡面真的是沒有一絲酸味。
楊兮撇嘴笑道：“可拉倒吧老大，我可從來沒把科主任當塊肥肉，科主任這種活，對我來說，就是塊剔光了肉的大腿骨，啃不動光硌牙，還他麼一點油水都撈不著。您吶，沾上了也就別想著甩掉了，就老老實實幹到底吧。”
馬主任喝盡了水杯中剩下的半杯水，然後摁滅了菸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呵呵笑道：“那是你們老哥小弟兩個的事情了，我老馬可就管不著嘍！”說罷，馬主任就往外走，剛挪動了腳步，忽又站住了，轉過身來道：“你倆去找輛車來，在門口等著我，馬德，折騰這麼一出，害得老子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上。”
高勇還在遲疑，雖然看到馬主任的精氣神都相當不錯，根本沒被胰腺癌所嚇倒，心中同時生出無限欽佩，但他並未意識到馬主任已經排除了自己罹患胰腺癌的可能，因而，對馬主任仍舊存有擔憂之心。
楊兮卻歡快起身，拖著高勇就往外走。
馬主任則折回到閱片室。
武紅梅，秦格偉，薛加強依舊沉默著守在原處，另有兩位副院長也進到了閱片室中。
“剛好武院長也在，那我就借這點時間把後面的事情交代一下……”馬主任向薛加強討了根菸，點上了火。
武紅梅紅了眼眶，馬主任的這句話就像是交代遺言一般，頗有些性情中人的武紅梅實在是受不了。
這老馬也是奇怪，分明在楊兮的提醒下重新閱讀了CT片，並有八成把握可以推翻胰腺癌的診斷，可偏就守口如瓶，不肯給第三個人說上隻言片語。
“打現在起，我就是個病人了，不再適合擔任普外科的科主任一職，我建議這段時間先由秦格偉主任代理科主任，等我做過了手術，恢復一段時間，再跟院裡商量普外科拆分的事情，三位院領導，你們沒意見吧？”
有武院長在場，那兩位副院長不便表態，只能是飽含深情地看著馬主任，微微頷首，以示尊重。
武紅梅紅著眼睛道：“馬主任，您安心養病，我們所有人都等著您康復的那一天。”
馬主任笑了笑，擺了擺手，嘆道：“我老馬也希望有那一天，但工作上的事情，可不能賭啊，必須要提前做好安排。”稍一頓，馬主任轉而再對秦格偉道：“秦主任，你沒有問題吧？”
秦格偉面色沉重，深吸了口氣，回道：“馬主任，您就安心養病吧，科裡的事，全交給我好了。”
馬主任再看向武紅梅，道：“武院長啊，您要真是想讓我老馬能安心養病的話，我想請您今晚上就下達命令，批准我辭去普外科科主任的職務，任命秦格偉主任代理普外科科主任。”
武紅梅溼了雙眼，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馬主任長嘆了一聲，道：“堅強些，武院長，我老馬拜託了！”
武紅梅忍住了悲痛，點頭應道：“您安心養病吧，馬主任，我這就安排院辦出檔案，明天一早就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