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還沒答話,一旁的成王世子就開口了,“娘,你不懂!如今朝中宗親、勳貴被屠戮一空,論威望、論輩分、論能力,都該是父王撐起這個頭了。勳貴們抱起團來,實力可不算差,如今又沒了領頭的,正是繼續找個靠山的時候,父王正好將他們籠絡過來,屆時,父王也是朝堂之上舉足輕重之人了。”
成王妃哼了一聲,“你也被那個什麼萊陽侯蠱惑了。咱們現在是皇叔了,地位尊貴,不缺衣食,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不好麼?”
“婦道人家懂個什麼!”成王終於開口斥責道:“正是因為本王如今是皇叔了,才正要一展抱負。”
他望著遠方,哪個男人心裡沒有對權力的渴望呢!
逍遙王爺,富貴閒人,聽起來似乎很好聽,但也就是那些沒有富貴,整日為了生計奔忙的人才會嚮往。
他生來就擁有著這些,卻在皇兄的猜忌下不得不謹小慎微,處處掩藏鋒芒,如今皇兄駕崩,幼帝臨朝,英國公失勢,無數權力的空缺等著他去搶佔,他堂堂大好男兒,豈能不心動!
那個夏景昀的確算是個人才,但想要在無時無刻不充斥著權力暗鬥的朝堂上一手遮天還是沒那本事的,鄉野出身,哪裡懂什麼權力的運轉之道。
以為得了陛下信重就可以高枕無憂的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甚至於就算是坐在那把龍椅上的,也會有真皇帝和“假”皇帝之分。
想到這兒,他抖了抖朝服,昂首挺胸,邁步走出了王府。
在他身後,是高聲祝福父親“凱旋”的世子,是憂心忡忡的王妃。
——
當朝丞相萬文弼早早便從床上起來,在庭院中,按照以前一位老神醫教授的養生拳譜,緩緩活動著筋骨。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權力的滋養下,原本在秦惟中和蕭鳳山的光芒下已經漸顯老邁的萬文弼,如今又仿如煥發出了第二春,年輕了好幾歲。
活動過後,婢女伺候著洗漱完了,來到飯廳,長子又親自伺候著他用起了早飯。
因為如今萬文弼的地位,家中兒子也終於能驕傲地在外喊上一句我的丞相父親,然後迎來滿堂喝彩,於是對萬文弼的恭維更甚。
“父親,聽說建寧侯過幾日就要喬遷新宅了,咱們得準備賀禮吧?”
萬文弼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挑些最好的,為父親自給他送去。”
長子抿了抿嘴,低低嗯了一聲。
萬文弼微微一笑,“怎麼?覺得為父乃是當朝丞相,乃是他的上官,他僅僅是個喬遷,為父不僅要親自去送禮還要親自赴宴,多少有些失之諂媚了?”
長子嘆了口氣,顯然不想將這等憋屈說出來。
萬文弼淡淡一笑,屏退左右,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朝堂之事,不能僅看錶相。當初為父跟建寧侯達成君子協定,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為父這個相位確實算是他賞的,這該給的尊重為父自然也是要給他的。”
看著長子一臉憋屈的模樣,萬文弼哈哈一笑,“你啊,對這朝堂政事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他緩緩起身,負手踱步,“為父這個相位,的確多虧了他,所以,老夫不會背叛他,更不會背叛太后和陛下。但是,這並不代表老夫就要事事唯他馬首是瞻,做一個去留皆在其一念之間的傀儡。”
“權力的取得和應用是兩碼事。取得了權力,算是擁有了行使權力的名分,但是,能不能做得好,將這份權力能發揮到什麼地步,那就是各憑本事的事情。帝位至尊,但古往今來的傀儡皇帝還少了嗎?”
他看著似懂非懂的兒子,“世人都唾棄秦惟中,但誰又不想當秦惟中那等權相呢?建寧侯所倚仗的,無非是陛下的信重,好似他就該是一代權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朝堂之中,權力之下,從來沒有什麼理所當然。如今勳貴群龍無首,先前跟著太子的一幫朝臣如今紛紛被黜落貶黜,如果為父能夠將這些人都籠絡過來,再加上為父曾經的舊部,那為父就可以慢慢在朝堂上織就自己的勢力。屆時,為父的命運就不是他一言可決的了。不是那等非常時機,誰又能有屠戮滿朝的魄力啊!”
長子緩緩點頭,一臉佩服,“父親金玉良言,孩兒受教了。”
萬文弼擺了擺手,“這是你我父子之間掏心窩子的話,你也需謹記,不能跋扈無視於他,等到雙方實力有了變化,一切便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長子興奮點頭。
“好了,好生看顧好府裡,為父上朝去了。”
萬文弼拿起溫水浸過溫度剛好的溼布巾,擦了擦嘴,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門口早早候著一頂轎子,萬文弼坐上去,轎子晃晃悠悠地帶著這個新朝丞相去往新帝登基大典之後的第一場朝會。
落了轎,萬文弼踱著方步走出,四周之官員紛紛聚攏問候。
萬文弼緩緩點頭,瞥了一眼站在一邊隊伍最前方的成王,走到夏景昀身旁,主動笑著打起招呼,“建寧侯來得早啊!”
夏景昀微微一笑,也沒託大,“見過萬相。”
“你我之間何必多禮。”萬文弼笑著把著他的手臂,旋即低聲道:“昨日陛下詔書,言及貶黜及大赦之事,今日朝堂之上,恐有一番言說啊!你看,成王今日都來上朝了。”
夏景昀神色一驚,旋即重重點頭,“多謝萬相提醒!若無你,今日怕是要遭個措手不及!”
萬文弼微微一笑,“你我同舟共濟,何談這些,屆時本相也自當出言轉圜,但建寧侯驚世奇才,當知者朝堂之上,並不能如軍伍一般直來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