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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甲在給李鳳瓊的信裡寫的僅是那首李鳳瓊自己所做的詩:
九川洪水順天流,入我深山洗我愁。
勸君早把瓊涯攀,莫負鳳凰秀梧桐。
李鳳瓊回到貴人巢眾樂樓,鑽進房裡,急急地到床上解開枕頭,取出布包撕開,將裡面的紙取來一看,上面也有詩一首,卻不是自己所作的那首,而是:
鍾馗富勝盧俊義,九川堪比李固奸。
勸妾更把賈氏學,度化麒麟上西天。
自己的詩呢?怎麼被掉包了?李鳳瓊沉思一會,派人飛速趕往風味飯莊傳話給李三德,務要打聽清楚合肥三詐的姓名,李三德見姐姐有令,不敢怠慢,即刻找到周邊各鄰舍詢問,得知風味飯店原主人有三個:柳甲、章船、秋光。
李鳳瓊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和弟弟都中了合肥三詐的圈套。
春樓裡的姑娘與風流才子唱詩和曲者比比皆是,如合肥三詐將自己的詩送至黑鍾馗跟前,再添鹽加醋地鼓動一番,後果不堪設想。
李鳳瓊知道,雖然自己寫的這首詩寓意隱晦,不足以作為自己喜愛孟九川的憑證,但是黑道跟白道就是不一樣,黑道不講證據,只講懷疑,丈夫黑鍾馗手段殘忍,只要他懷疑自己與孟九川有染,必定會殺了自己和孟九川。
“遇著鬼了,遇著鬼了,”李鳳瓊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憤怒地自言自語。對柳甲敲詐李三德一事,李鳳瓊還能沉穩應對,思路清晰,現在輪在自己身上,就再也沒有先前那種冷靜了。此時此刻的李鳳瓊手裡握著敲詐詩慌得團團轉,顯得措手無策。
李鳳瓊突然想到詩裡有“九川”二字,這事畢竟與他孟九川有關,一旦事敗,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對,找他過來商議商議。
孟九川一聽緣由,也驚嚇了一跳,自己抓了一輩子犯人,竟然還有犯人敢來要挾自己?沉思一會,孟九川臉露殺氣,狠狠言道:“真是吃了豹子膽,敢敲詐我?這輩子,只有我孟九川整別人,別人休想整我孟九川!”
李鳳瓊道:“哥哥,可知詩中之意?”
孟九川熟讀史書,豈有不知之理,道:“這還用說,在《水滸傳》裡,玉麒麟盧俊義的妻子賈氏與管家李固勾搭成奸,姦夫**共同陷害盧俊義,奪了他的家產,還將他打入死牢待斬。現在,他們把‘黑鍾馗’黎平比成盧俊義,把我比成管家李固,把你比成賈氏,勸你“度化麒麟上西天”,這不是明擺著要你將黎平除掉?可我孟九川豈能受人擺佈,妹妹放心,你將此事來龍去脈從頭說與我聽,我定將這三個小鬼捕獲歸案,將他們一個個挫骨揚灰。”
李鳳瓊遂將李三德被柳甲、章船、秋光三人敲詐,黎平大鬧風味山莊,強佔飯店,之後秋光設計套取自己的情詩,柳甲三人客棧捉姦,敲詐李三德一千兩銀子等事詳細說與孟九川聽。
“哦……原來是他們三個!”孟九川懊悔地道:“三年前就有人向我舉報此三人,控訴他們敲詐過往客商,我卻並不在意,當時想三個潑皮能成什麼氣候,因此懶得去管,不曾想竟然敲到我頭上來了。”
李鳳瓊道:“哥哥乃朝廷命官,這三個小鬼哪敢招惹?只怪黎平、三德強佔了他們的飯莊,現在人家尋仇來了,只不過,他們知道哥哥有權有勢,想請哥哥除掉黎平,替他們出口氣而已。”
孟九川輕藐地冷笑一聲道:“哼,堂堂孟九川,豈受三個無賴擺佈?”
“那我怎麼辦?黎平一旦看到我親筆所寫的詩,他定會殺我,到時候,只怕你也受他猜忌,”李鳳瓊拉著孟九川的手哀求。
孟九川哼了一聲道:“你丈夫雖然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但我乃朝廷命官,他能對我怎樣?”
李鳳瓊務必要將孟九川拉下水來,冷冷地道:“他固然忌憚你這身官服,不敢公然找你理論,但以他的為人,明的不行,暗地裡能放過你?”李鳳瓊這一提醒,孟九川似有所悟,不禁沉思起來。李鳳瓊又道:“他知道你的事還少嗎?即便不派殺手取你性命,暗中舉報你貪贓枉法……總之,我們之間的事一旦為他所知,哥哥與他勢必水火不容。”
孟九川嘆氣道:“妹妹所言極是,他黑鍾馗可以摟著別人的娘子睡覺,卻決不允許別人多看一眼他的娘子,這一點,我太瞭解他了。”
李鳳瓊竊喜,又擺出一副柔態求道:“哥哥,你想想辦法,就當救妹妹一把。”
孟九川道:“現在只有兩條路,第一是想辦法將這三個人一網打盡,搜繳出你寫的詩,一把火燒掉。第二就是殺了黎平,這樣他們手中的詩也就成為一張廢紙了。”
李鳳瓊無不擔憂地說:“要是能一網打盡他們當然最好,萬一走漏一個兩個,豈不壞了大事?但殺黎平也不行,他武功了得,更兼手下兄弟眾多,要除掉他談何容易?”
孟九川拿起桌上的酒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一飲而盡,繼而恨恨地道:“我是官,他是匪,官要剿匪還不容易?只不過我於心不甘,孟九川做了一輩子的判官,從來還沒有人敢對我指手劃腳,如今卻受三個肖小之輩擺佈,這口惡氣如何能嚥下去。”
李鳳瓊見情人臉露殺氣,心中暗喜,慫恿道:“先除黎平解除後顧之憂,再斬三鬼出這心中惡氣。”
孟九川點頭道:“妹妹說的是,他最近做些什麼勾當,你說來聽聽,我好設計除他。”
李鳳瓊道:“去年他們打了一個雲南人,砍斷此人一條腿;今年嘛,他們常與廬州霸王鏢局的安安一幫互毆,聽說曾將安安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
孟九川截斷話題道:“這些事我都知曉,也是我替他在廬州知州大人面前給平息的,說些與我無關的。”
李鳳瓊想了想道:“他們這幫人無惡不作,殺人放火,姦淫盜搶乃是家常便飯,只可惜我並不知道詳情,如何是好?”
孟九川舉頭看看這裝飾華麗的眾樂樓,聞聽著一陣陣男歡女愛的浪笑聲,突然若有所悟,問道: “這裡的姑娘全是自願來的?”
李鳳瓊苦笑道:“怎麼可能,良家女子誰願意來此遭人踐踏,大都是他黑鍾馗巧騙強搶來的。”
孟九川詭秘一笑:“太好了。”
李鳳瓊不解,問道:“哥哥有何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