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瓦無力地看著奧拉爾被吞食。這位霜衛戰士渾身抖動,他身上大部分面板都變成了恐怖的黑紫色澤,就像是渾身的淤青。十多根觸手刺穿了他,將他與冰柱內的黑暗相連。
“拿走錘子,半筒箭!”哈拉又喊了一遍。
西格瓦收刀入鞘,拾起了雷霆之子,承受著它帶來的疼痛。他抽了一口氣,這股寒冷迅速沿著他的雙手直逼心臟,幾乎使其停止了跳動,但他沒有抗拒。他擁抱這寒冷,與之結為一體。
一個鬼祟的身影,如昆蟲般帶著棘突分成節肢,開始從奧拉爾的肉身上散開。它逐漸變硬,如同熔岩漸漸冷卻。邪魅的紫光開始在他體內脈動,似乎是第二顆心臟的跳動,向他的血肉散發著紫光。
西格瓦感到一陣恐怖的厭惡,他意識到有東西正在奧拉爾體內生長。
伴著一聲痛苦的喊叫,哈拉扔出了血爪,短柄斧在空中旋轉,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奧拉爾的眉心,讓他當場斃命。這是對他的仁慈,但一位霜衛部族的傳奇人物竟死得如此卑微,令西格瓦感到悲哀。
冰晶立刻在奧拉爾的屍體上凝結,以血爪為起點向下延伸。脆響的白霜很快包裹住他的頭顱、胸膛和雙臂。臻冰的力量似乎阻止了吞食,一條條觸手也開始變得緩慢遲鈍,他體內的紫光熄滅了。
“停下了嗎?”西格瓦小聲問。
“或許暫時是。”
“你的斧子?”
“留在這,”哈拉迅速說道。“三姐妹賜福,希望它能控制住棲於下之物,但誰也不知道能有多久。我們必須走了。抓緊。”
西格瓦沒有反駁。他開始小心翼翼地繞外圍走,但哈拉攔住了他。
“太慢了,”她厲聲說。“從中間穿過去。上!”
西格瓦僵在原地,他不想踏上中間那片冰底,但哈拉先跑了起來,他不情願地邁出了第一步。他專心保持目光抬起,跟在她身後,最初還小心翼翼,隨後便開始加速。他隨時都準備好感受到來自腳下的動向,因為那被困在冰中的可怕巨獸已經從無盡的沉睡中醒來。
他可以感受到它的惡毒力量正在擺弄自己,拉扯他的意識,就像觸手一樣。它正在注視他——那隻巨大的、無瞼的、一眨不眨的獨眼正從下面看透他。向下看的衝動太強大了。西格瓦使勁握住雷霆之子,在冰冷的疼痛中咬緊牙關。
他始終都將視線鎖定在哈拉身上,在喘息中背誦著禱詞。“不要拒絕疼痛,因為疼痛即是生命,缺失了疼痛意味著死亡。品味它的撫慰。接受它。”即使在腳下踉蹌的時候,他也始終抗拒著向下看。每一步都充滿艱辛,就像奔跑在雪丘之上。他能感覺到獨眼看透他,暗示他,召喚他。他用更大聲音喊出祈福,趕走獨眼。
然後他已經到了對面,在身上的重壓減輕的同時大口吸氣。哈拉也在那裡,催促他繼續前進。她推著他向前走,那道狹縫是他們的出口。
在他鑽進去之前,西格瓦回頭瞥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奧拉爾屍骨下的那道紫光嗎?他沒時間確認,哈拉急忙地向前推。“走,走,”她說道。
沒時間讓他小心翼翼地穩步透過。西格瓦用力向前擠,生硬地與冰壁摩擦,毫不在意疼痛。到了另一側,二人沿著裂谷飛奔,衝回到他們從冰牆降下來的位置。
“我們……必須……警告主堡!”哈拉一邊跑一邊吼道。“九尊……已經被破了。禁錮著……棲於下之物……的鐵鏈……已經鬆動。所有其他地點……都必須檢查!冰牢必須……重構!”
他們找到了扔在那裡的攀冰工具,喘著粗氣。
“我們不留下來與它一戰嗎?”西格瓦在喘息的間歇問道。
“監視者要想醒來……需要等所有冰柱都被突破,”哈拉說。“血爪應該能擋住次級的生物。”
“如果擋不住呢?”
“那我們就殺了它,”哈拉說。“但訊息必須傳到主堡。我們之中至少需要有一人回去。把你不需要的都扔下。”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西格瓦還是從肩膀上卸下了盾牌,把它靠在冰壁旁。入鞘的短劍也和它放在了一起,然後哈拉幫他把雷霆之子栓在後背上。他們連在同一根繩索上,折開冰鎬,開始漫長的返程。
而在這一切的同時,他始終感覺得到冰面一下的那隻巨眼,正在向上張望。
那個曾經名為奧拉爾·石拳的驅殼裂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口子,一隻蒼白的東西癱軟地爬出來,帶出團團粘液,拖著分節的肢體。
它搖搖晃晃地翻到正面,用匕首長的爪子抓著冰面。身後漸漸展開一條鋒利的尾巴,然後它抬起了頭,漆黑的尖牙和突出的脊背,在心臟的位置透出淡紫色的光。一塊塊輕軟的外骨骼將那顆心臟包裹保護起來,然後開始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