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點頭道:“我自然知道。你告知他們,此番歸去,人人發賞錢五十貫,傷者家裡療養,賞錢五百貫,為李寇所殺之人,老幼妻子皆為家族所養,去奴籍,發良田,老者日供三百錢,壯者可在家裡任事,丁不必從軍僕役,黃養育至成丁,家裡教授學問,培養武藝,俱與家中弟子一般。”
老,六十歲以上;壯,二十歲到六十歲,與丁相類似,只是以西夏律令,確定的丁要去軍中為僕從侍衛軍。黃,兩歲到二十歲,之下還有幼,便是這時代的人口分類。
這一番計較,叫那隊長感激涕零,他們只是曹家的家僕——
因此,去奴籍一事足令他們心動了。
何況還發田產,那才是立足於世的本錢呢。
這一番話傳下去,那一夥隨從竟有歡呼之聲。
婦人面色稍稍有了一些笑容,她回頭看一眼女童,不由道:“我兒自幼聰慧無比,待長大,不知又哪家有出息的有那樣的福分。”
女童滿不在乎地道:“兒可不是宋國那些公主,國事危急時刻還要上陣殺敵哩——只莫遇到李大這廝,他怎麼連小女子也欺負?”
正說著李大,李大便來了。
他一手持槍,一手提著幾個物件兒。
甚麼?
電壺。
此物於城市中已很少見了,農村卻用的還多,經常一個電壺殼子要用數年,內膽卻易碎。
李寇提著兩個塑膠電壺殼子,又多取幾個內膽過來。
此外,他還捎著兩個葫蘆形的玻璃魚缸。
大約能裝三五升水的小魚缸。
女童只看著他懷裡抱著的一個玻璃水杯。
她曾在渭州琉璃盞大會上看到過哩。
她還見馬儀貞寸步不離帶著一個口杯,一個玻璃杯。
她羨慕得很。
據說,那是宋國皇帝才能用的。
李寇將幾件尋常物件放在車前,道:“我不問你們開的價,只看最終收入。拿去,半年內,有訊息只傳到馬姑娘面前便好了。”
他放下物件,竟撥轉馬頭直回潘原。
女童驚叫道:“你不怕我們私吞了嗎?”
“與你們做買賣,我出貨貨真價實,倘若你們欺昧,我自去河西走廊討要。”李寇道,“我聽說李元昊那廝曾親率人馬扮演馬賊,與河西走廊劫掠商隊,所得錢物盡用在軍事,大抵我當不了李元昊那等蠻夷,但今日殺曹氏十個,明日再殺一百,想也是不難的,你們可以試一試。”
那三口互相看著,均不知該如何答覆。
他辦得出這樣事兒。
他擅長辦這樣事兒。
待看著李寇進了潘原,婦人才敢跳下車,她提起電壺一瞧,外頭的殼子有些柔軟,想是與口碑差不離的,但內膽明晃晃的竟如鏡子一般,裡頭裝了一些……
開水?
婦人頓悟了,這是用以儲存熱水的物。
她又看那魚缸,不料女童竟搶了玻璃水杯,笑嘻嘻迎著陽光看著,嘴裡說一句:“這物件兒我正用得到的。”
這……
“那廝狡猾呢,”女童抱著水杯搖著頭,“他拿這些次等寶貨來賈,只看我們出價,倘若好,自然有明鏡,有據說送給宋國皇帝的九龍杯,有送給童貫的七星虎盞,便是不及此,也是世所罕見的寶物,其中利,只怕能匯聚青銅大海。”
她又憤憤不平地道:“只是咱們為這廝做好事,他恐怕不會感謝。”
哦?
夫人不解道:“我兒又有什麼猜測?”
“遼國。”女童恥笑,“琉璃盞,宋國皇帝有;明鏡,宋國皇帝有,而我們夏國皇帝也有,那麼遼國皇帝怎可沒有呢?便是沒有,國主也要送一兩個回去的,待遼國皇帝見了,焉能不心動?只怕他也要域內惟天子可用物而用,於是,李大足不出渭州,而百萬貫身價有了,”她一跺足既無奈又憤恨罵道,“這廝誠然是個奸猾不弱槍法的小賊——黑心的小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