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的意圖,朱武並未全看明白。
他哪裡肯把有限的精力耗費在盤查奸細上。
“小人有一事不解,何不就勢盤問這些人,也好在經略使府,乃至童太尉面前立功?”朱武求教道,“小人有聽說,邊陲之地,作為一寨之主,守寨是功勞,抓住帝國奸細更是大功一件,何必把這些人放進州城,又教別人貪攬了功?”
李寇直言不諱說,手頭人手太少耳。
“況且州城之人,也是我同僚,他們立了功,便是西軍立了功,與我又立些功勞,也沒甚麼差別。”李寇說。
朱武輕笑道:“原來有‘遠交近攻’之策略——敢問寨主欲以守立寨,願以軍立寨?”
前者沒前途,後者是作死。
李寇自然不願選擇。
他明白朱武有良策獻上。
“只管說。”李寇轉身上了土坡。
朱武跟上去又問一句話:“我看知寨待野豬溝頗有拒絕,只是不知知寨欲以和平安定的野豬溝軍寨,換上頭一個對北原寨的安心,還是勾起上頭對北原軍寨的覬覦?”
李寇凜然道:“看來你與我都是危機感很重的人——直說。”
“小人聽弓箭手們說,知寨於北原寨,又要立軍寨,又要做大商,很有一州之飲食,無論酒肉糧食淨出於北原寨之想,豈不知,若獨秀,必為上頭所忌憚,這野豬溝寨,如今人心初定,知寨既與將門有舊,又與童貫往來,民間也有知寨乃天子近臣之說法,那麼,何不趁機造一個與北原寨並不相沖突,又可分擔北原所聚眼光,扔出個肥厚的肉塊,讓他們爭奪去?”朱武道,“我看知寨所乘之駿馬,絕非只憑草料餵養,只怕有秘方。”
李寇踟躕道:“原來你也想到這個。”
“知寨所圖甚大,志向長遠,小人是佩服的。”朱武一笑道,“然,一舍復一得,何況,寨主既有秘方,西軍所需戰馬又何止千萬,何況,童貫必為河北軍隊配備戰馬,如此一來,區區野豬溝軍寨又能餵養多少呢?而放眼南部,便是野豬溝能餵養萬匹,比之天下所需,又何足道哉?若秘方……”
“說的對。”李寇點頭道,但糾正一句,“不是甚麼秘方,是誰都能盜竊的草料,你可知當年漢武大帝取西域,以汗血馬為天馬,同時也獲得了一種草料?”
“苜蓿?”朱武不解道,“只怕也達不到……”
“馬無夜草不肥,只靠苜蓿難以為繼,還需要大量黃豆,我也有。”李寇經朱武這麼一說,心下定決議,“也好,便依你之見,這野豬溝軍寨,舍了!”
“倒也未必舍,世間最能者,唯權爾。然,弄權者以權為本,成大事者以權為臂,知寨若要成事,何必拘於是否掌管?”朱武慨然道,“小人一路來,倒也抓獲過一些流寇,多有試圖沿路打劫知寨所派遣之商隊者,小人細問之,得北原軍寨圖紙一張,知寨且細看。”
他竟在地上憑一根樹枝,快速畫出北原軍寨草圖。
這裡是寨衙,那裡是哨所,竟無一差錯。
李寇心頭微微驚駭,但未動聲色。
朱武道:“以小人看,軍寨雖面面俱到,然要一體鑄造,未免顧此失彼,若以寨中數千軍民,此處設一小寨,把守住山腳,這裡設一交通,連線上下,則大可不必一兩年內試圖將軍寨變銅牆鐵壁一般的堡壘。且如此,依樣畫葫蘆,別處也可仿照,如此來,各寨相互交通,平時相互競爭,又可避免懶惰,人心這物件,日久天長最見難。”
李寇默然很久,思路徹底暢通了。
“神機軍師,真天賜我神機。”李寇道,“你之見,雖有些保留,只怕也忐忑上頭的道德水準,然足見眼光。修築北原寨,你才能,遠勝我十倍,你若留,我以北原寨內知事之位付與你,待出寨,你待我留守軍寨,如何?”
朱武擺手道:“知寨誆我,區區北原寨,怎能安放得下寨主之雄心。小人之才能,不過照著古人教授,勉強依樣畫葫蘆而已,寨主所需者,不只是一個知事,尚有可為伍長者百萬,為文書者十萬,小人不才,願為北原軍寨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