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一隻腳踏進寺門高檻,見有一老僧正在屋簷下趺坐。
那老僧甚是怪異,不是瘦小微弱的樣子。
那竟是個胖大的和尚。
他坐著蒲團,手中拿著一把麥稈正在手心裡抽打。
老僧蒲團前擺著一個簸籮,裡頭已經有小半麥子。
李寇看他一眼,老僧咧開嘴望著他笑。
那是個似乎並未被挾持的老僧。
那便是西賊同夥。
李寇道:“老和尚笑什麼?”
老僧笑道:“小施主也來了?”
他竟彷彿喝水吃飯般淡定。
李寇後頸有一股涼意衝上頭頂。
這世道不是他在渭州內城所見那麼膚淺得殘酷。
這是一個人人都是肉食者,人人都是別人嘴裡一塊肉的時代。
唸佛的僧人也檢視財害命如飲水,似乎在他們看來殺人放火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真是一個糟糕得出奇的時代。
李寇問道:“老和尚不怕佛祖怪罪?”
老僧道:“侍奉佛祖也是要吃飯的。”
別人只是他嘴裡的一口飯爾。
李寇不再多說,他走進寺門,往左近一看,將寺中建築看在眼裡,進門便是大雄寶殿,裡頭香燭嫋嫋似乎很是寶相莊嚴,只是裡頭並沒有塑像,只有一張巨大的掛畫衝著大門。進門右側那是和尚們的住處,老僧在最近大雄寶殿的那邊,下首就是一排青瓦房,此刻見有兩個年齡不小,約都在四十歲以上的胖僧,一個個依著窗子,有個還在吃食,手中端著一個缽,不斷從裡頭湯湯水水撈起食物,竟是肉湯。
李寇看到,那兩個胖僧手邊都放著三尺長的刀。
在左手邊卻是一排客房,只是此時客房門窗都開著,窗下站著三五個人,看他模樣,都不是善類。
朱文在一旁說:“竟然是橫山出來的。”
什麼?
李寇不知道衡山出來的又是什麼。
朱文道:“西賊之中,樞密院諸司所帥軍隊,自是以御圍內六班直為首,此所謂侍衛軍。此外便是精銳的擒生軍。其中馬軍唯鐵鷂子號最精銳,步軍以橫山步跋子為最,其中多以橫山之軍民為兵,因此管稱作橫山步跋子軍,西賊諜子之中,常以御圍內六班直之豪族子弟為帥,分撥機敏的步跋子為伴當,刺探軍情,暗殺放火,都是這些人,渭州秦州乃至環慶路無不痛恨。”
李寇心道這應當是西夏的野戰軍。
侍衛軍和御圍內六班直應當就是西夏皇帝的親衛隊了。
這且不管,目前只要解決那幾個威脅便是。
李寇細看那幾個人,見他們外穿尋常厚衣服裡頭隱約有輕巧的皮甲防護,手頭有快刀鐵蒺藜,還有人在身邊放著不是很長的弓,身形健壯氣質彪悍看起來的確是精銳軍卒。
只不過這裡頭若有西夏豪族子弟為統帥,應當有著裝稍強一些的吧?
他仔細看也沒有瞧出來。
正這時,從大雄寶殿後頭轉出來兩個人。
一個看著很古怪,頭頂的發都剃掉了卻在鬢角留下兩股頭髮編成兩個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