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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海升明(二)

與無名巷隔了幾百米的十字路口附近有一家小酒館,酒館老闆是胖子湯姆,又被稱作“愛吹牛的湯姆”,他開始自稱是個老頭子了,但怎麼看都是個中年的大叔,他有一縷卷卷的小鬍子,額頭有一塊顯眼的燒焦的痕跡。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來上幾個客人,倒上幾杯麥酒,他就會滔滔不絕講述起自己年輕時候的“英勇事蹟”。湯姆是個一等一講故事的好手,其中一段“勇鬥惡龍”更是他的拿手好戲,如果有人問:湯姆你以前那麼厲害現在怎麼只當了一個酒館老闆呢?他一定氣憤地一腳踩在椅子上,中氣十足地說:當英雄有什麼意思,一堆破事煩地我頭都大了,再說我不開這酒館,你們現在上哪兒喝去?很多人會很配合地舉起酒杯,哈哈大笑起來說:那麼,讓我們為英雄湯姆乾杯。

一如往日,酒館才來了十幾個人,還未靠近門口就能聽見湯姆渾厚的聲音:“那條惡龍從天襲來,口中噴吐黑色的火焰,他的身體比這家酒館還要大一千倍,不,大一萬倍,火焰紛飛,不管是人還是房子,一碰到那火就變成了粉末。一般騎士來再多也根本對付不了惡龍,他們的長槍跟牙籤差不多,盾牌在火焰面前也都是棉花糖。”湯姆停頓了一下,幹了一杯麥酒繼續講:“天地漆黑一片,在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時候,偉大的我,英雄湯姆宛挺身而出,我爬上了聖殿頂端一躍而出,騎到了龍的脖子上,你們這輩子一定沒有騎過龍吧,那感覺可真刺激,接下來我用我憤怒的鐵拳砸在惡龍的腦袋上,它的身上長滿了鱗片,比任何鋼鐵都要堅硬,我的手砸地生疼,但惡龍也比我還疼,它朝天上噴出了火雨。”

“然後呢然後呢?。”一個身穿黑色小禮服,頭戴圓頂禮帽,與酒館氛圍格格不入的小老頭賣力地用他的手杖敲擊桌板催促,小老頭有一縷引人注目的白色小鬍子,他叫莫里恩,聽聞還是個沒落的貴族。

一直以來,莫里恩總是聽得最入神的那個,在別人眼裡湯姆完全又在吹牛了,可他不一樣,他每次都願意相信湯姆。大家起初都以為莫里恩是湯姆用酒請來的託,最大的破綻就是你聽了這麼多遍怎麼還問“然後呢”,後來大家才知道他很健忘,因此又被叫做“健忘的莫里恩”。

湯姆很滿意有人捧場,也就不繼續賣關子了,他扯了扯喉嚨:“那場火雨真是相當大啊,當時又一整個騎士團都被燒成了灰,惡龍想把騎在它背上的我也給燒死。”

莫里恩舉起手,迫不及待地提問:“騎士都沒辦法,那...那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湯姆得意的一挑眉毛,滿臉得意,嘴中不屑道:“一般騎士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呢,那火焰雖強,卻傷不了我,哦,你們看,這是我當時不慎才被惡龍灼傷的。”

湯姆指指額頭上的焦痕,莫里恩以手杖撐地,旋轉一週繞過了四角桌,看不出還有點身手,他跑到了櫃檯旁邊,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塊透鏡片細細打量起來,時不時發出幾聲驚歎。

“就這樣我跟惡龍大戰了三天三夜,三天裡我在它的腦袋上砸了至少數萬拳,當時還下了暴雨。”湯姆越說越來勁,內容也越來越誇張,壁爐中的木炭燒的發紅,散發出溫暖的橘黃色的光芒,木質酒杯碰撞在一有厚實的敲擊聲,一杯下去在這越發變冷的日子裡實在是享受。大家都習慣了老闆這個樣子,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最後他一定會說:經過千辛萬苦,我終於還是幹掉了惡龍,拯救了世界。

事實上他的確說了,他激動地整個人都站在了櫃檯上,高舉雙臂驕傲地宣佈:“經過千辛萬苦,我終於還是幹掉了惡龍,拯救了世界。”

莫里恩可開心了,大概是覺得世界被拯救自己就安全了,他為湯姆鼓掌喝彩。這是門突然被蹬開了,女孩站在門口說:“惡龍是你幹掉的,但不是因為你打了他三天三夜,而是你一屁股騎上去的時候把他壓死了。”

酒館裡所有人頓時笑出了聲,有人拍桌子,有人一口酒噴了出來,要不就是一邊噴酒一邊拍桌子,湯姆瞥了一眼,連自己最忠實的粉絲莫里恩也在偷笑。他注意到湯姆的視線又立刻裝地嚴肅起來,湯姆懶得理這群傢伙,但他決定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來砸場子小女孩。女孩穿著白棉布棉襖,帶著一頂巫師帽,腰間別了一把木頭彈弓。

“喲,我當是誰,這不是我們未來最偉大的巫藥師嗎?最近怎麼改行做炸彈了?今天的實驗很成功啊,我老遠聽著爆炸聲兒比過去幾天都大,哈哈哈哈。”湯姆毫不留情地擊中了女孩的軟肋。

真理頓時感覺臉上燒燒的,想想這事兒是挺沒面子的,氣焰便小了些。這還沒結束,湯姆繼續道:“怎麼,被梅拉追殺了,沒地兒躲了?”

真理頓時蔫了下去,梅莉絲從真理背後探出小腦袋,她同樣帶著著一頂巫師帽,她小聲地向湯姆問好。

湯姆看見這小傢伙也在就停止了下一輪攻擊:“猜到你們會來了,下回逃難記得別踢我大門了,我可是冒著被梅拉幹掉的風險才收留你們的,上一個已經踢壞了,這是新換的。”

他回頭衝著看熱鬧的傢伙們吼了一嗓子,示意他們該幹嘛幹嘛,不該看的別看,客人們嘻嘻哈哈地繼續吵吵嚷嚷起來,對他們來說這和湯姆的故事一樣都是個小插曲。

真理拖了一張桌子到壁爐旁邊,把梅莉絲抱了上去取暖。雖然梅莉絲只比自己小兩歲,但個兒一直長不太高,力氣也只有丁點大,這次大爆炸算是坑了她,她只是幫自己打下手的,算上以往的幾百次,她心裡終於有些內疚,但無論失敗多少次,被梅拉奶奶追殺多少次,梅莉絲從來都是笑著的,不會沮喪,不會生氣,真理有時覺得她簡直是個天使。

梅莉絲把手靠近壁爐,一點點去除寒氣,這時湯姆捏著兩杯牛奶遞了過來:“來,小梅莉絲,喝牛奶暖暖。”他撇過頭對真理說:“可別自作多情,你是順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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