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面的新政是為了改善明朝內憂外患的窘境,那麼這一次的維新則是要打破士農工商的封建體統,透過更為合理的選撥制度為國家建設招攬人才。閃舞誰都明白其中的好處,可真要在自己身上剜肉卻又捨不得。隨著維新程序的加快,朱由校明顯感覺到阻力也越來越大,他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孫承宗、熊廷弼、黃克纘、沈有容等四大家族在朝堂獨木難支。保守派們的奏摺就像洪水一樣將司禮監和內閣淹沒,這些酸腐的儒生仗著滿腹經綸明捧暗諷,表面上把維新誇的天花亂墜,暗地裡卻把老朱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此時焦頭爛額的朱由校這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個孤家寡人,即便他曾對外用兵開疆拓土,對內增設軍機處來制衡內閣和司禮監達到自己獨攬大權的目的,可他依然無法撼動數千年的封建制度。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些人明明在重商主義的政策下獲得了大量的實惠,卻還要公然反對自己的決策,這不是端著新政的碗砸新政的鍋嗎?氣急敗壞的他將案几上的那堆奏摺使勁推到地上,咬牙切齒的罵道
“當初改組貿易公司,公開吸納朝中權貴和地方官吏的股份,本意是讓他們分享海外貿易的紅利。隨著國內外商貿的發展,他們獲得的利益也越來越多,甚至遠遠超過了天啟元年的薪資俸祿。這群呆雞平日裡除了數錢,難道就不想想如果在朝廷的控制之下繼續開放對外貿易嗎?相比之下,那些歐洲的彈丸小國卻在不停的探索新大陸,開拓新市場,此消彼長將來大明遲早會被歐洲超越,一旦國力衰竭,勢必會成為群狼的獵物。”
眾人聽聞小皇帝的怪論不免覺得匪夷所思,第二次人口普查過後明朝的在籍人口超過一億,每年歲入達到千萬兩白銀,與其他國家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上。倭寇和海盜平息後,明朝增加了對外貿易的商埠,憑藉絲綢、瓷器、茶葉、藥材、火器等拳頭產品在整個貿易體系中獨佔鰲頭,致使西班牙、葡萄牙從美洲掠奪的黃金白銀大都流入明朝,雖然英格蘭、荷蘭的崛起在一定程度上扼制了這種一邊倒的貿易關係,但有了石見銀山每年幾十噸的開採量,明朝的商貿發展已經進入銀本位的貨幣體系。
對於朱由校的這種憂患意識,孫承宗也是非常認同的,不過日本被分裂以後,大明的海疆已經風平浪靜,他早已在密切關注著北方的局勢,趁機說道
“聖上恢復舊港宣慰司,又派南居益率重兵鎮守馬六甲海峽,沿途商路暢通,貿易繁榮,不但初現成祖皇帝時期的盛世,還沿著三寶太監的航跡到達更遠的歐洲列國,這都是彪炳史冊的壯舉。在這種背景下,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銀納入國庫,有力的支援了聖上的新政和維新,也提高了百官的薪資待遇,這是皆大歡喜的局面。35xs
只是我朝立國近二百六十年,危機一直出現在北方,雖然聖上設立了民族聯盟,但這些年蒙古草原上並不安寧,子卿城和烏蘭巴托都先後遭到不同程度的襲擾,陸上絲綢之路業已中斷,這說明蒙古並未真心歸附,因此百官反對的並不是聖上的大洋爭霸戰略,而是先集中精力鞏固陸上的朝貢體系,防止遊牧民族趁機生事。”
朱由校知道他這是想為群臣開脫,要在平時肯定會虛心納諫,但這次君權與臣權的較量有些水火不容,雙方都沒有退路可言,搖頭說道
“太師高居廟堂還能居安思危,這才是國之重器。只是底下那群酸腐儒生的狂悖、淺薄之論,是不是有些藐視大明律的威嚴?”
聽到皇帝拿律法說事,掌管東廠的魏忠賢心知這是要拿人的節奏,不免躍躍欲試,面帶紅光的說道
“主子乃千古一帝,天下子民莫不愛戴,對於那些阻礙維新的官員,奴才肯定主子將他們交給東緝事廠查辦,一定順藤摸瓜審出他們的後臺。”
魏忠賢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在場的官員卻已人心惶惶,他們早已見識了東廠的霹靂手段,知道這群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這些年東廠在魏忠賢的帶領下打擊東林黨,秘密抓捕貪官奸商,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當地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官紳富商猶如驚弓之鳥。
朱由校見魏忠賢要出手,心想此事還沒到亮劍的時候,沒必要置人於死地。前幾年他和魏朝在東南各省查辦鹽、茶、礦稅,搗毀了東林黨的貪財窩點,已經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為此朱由校將他秘密雪藏。
其實朱由校剛來到明朝的時候也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他,記得中學時期有篇《五人墓碑記》,是張溥寫的一篇碑文,主題思想是頌揚五位烈士寧死不屈的鬥爭精神,相比之下魏忠賢就是個貪財誤國的死太監。不過作者後來仔細翻閱了顏佩韋、楊念如、馬傑、沈揚、周文元的資料,發現他們都是有名計程車紳,但絕不是張溥所說的“賢士大夫”。這場鬥爭的初衷是反對魏忠賢征服礦稅,為此他們挾持蘇州百姓的民意,將自己粉飾成道德君子。
朱由校越想越氣,對魏忠賢投去了一絲肯定的眼神,閃在一旁的範景文見狀暗道不妙,心想若是聖上動了殺心,那天下得有多少人受到牽連,急忙跪地勸諫道
“啟奏陛下,大禹治水時發現堵不如疏,便將黃河之水引到東海,這才有了華夏文明。臣以為天地人材,當為天地惜之;朝廷名器,當為朝廷守之。天下萬世是非公論,當與天地萬世共之。這些奏摺或言辭激烈,或直言犯上,但都是出於一顆忠君愛國之心。”
朱由校聽完神情略微有所舒緩,黃克纘洞悉到這個變化後緊跟著說道
“老臣以為凡是新鮮的事物都需要一個生長、發展的過程,陛下推行新政和維新從長遠計有利於整個國家和民族,但眼下會影響到一批人的切身利益。聖上乃大有為之君,愛民如子,這些人也是聖上的子民,還請君父憐慈。”
黃克纘的意思是大家出來混都是為了口飯吃,你搞維新砸了人家的鍋,擱誰都要罵娘。這件事百官贏了面子,皇帝賺了裡子,雙方見好就收各退一步,沒必要魚死網破。朱由校也明白這是人民內部矛盾,作為領導者胸中要有格局,與其把精力放在制衡、權術之上,不如想想如何帶領中華民族走出近代的魔窟。為此他強行壓住火氣,平緩的說道
“維新的目的是開啟民智,短時間內可能會損失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從長遠看有利於整個國家的發展,而且人民的素質提高了,也會推動士族的執政能力和管理水平,最終會把中華民族帶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有明一代君王和大臣就一直在明爭暗鬥,雖然中間插播了很多大太監,但他們都是皇帝的傀儡,主要工作就是替皇帝背黑鍋。在這種背景下天啟維新並不順利,朱由校揹著這份歷史責任在艱難的前行,當他開始親身體會孤家寡人的滋味時,他明白這種局面遲早要面對,沒必要抱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