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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媽媽身材仍然勻稱,只是僵硬了;面貌仍然清秀,只是蒼白了。)

媽媽寧肯離開人的世界去陰曹地府和鬼打交道,是不是說人有時比鬼更難相處哩?關於媽媽的死因,應英寧是從外婆嘴裡知道真相的。外婆告訴應英寧,從她離開鄉下去城裡讀書以後,村裡人就拿她媽來開涮了。因為應英寧的弟弟取名應彪,小名彪子,所以村裡人都管應英寧的母親叫彪子媽。應英寧整出事來後,就有人故意的諧音叫她婊子媽。開始還含糊其辭的,待應英寧走後他們一時找不到攻擊物件,就直接將彪子媽叫成婊子媽了。由於很多外村人一時搞不清彪子媽和婊子媽的區別,以致後來婊子媽的名號被叫得比小婊子還響亮。裁縫本也是吃百家水米的手藝人,走東跑西的做功夫活,總是被人有意無意地招呼得無地自容。她幾次跑回孃家向母親哭訴,甚透露了輕生的念頭。

母親的苦心規勸終不能解開她的心結,也就是在那個春寒料峭的日子,她穿了一身自己新做的淺藍花衣褲,準備去城裡的學校去看看讓她日思夜夢的女兒英寧,順便給女兒帶點家鄉菜去改善伙食。可她還未走出村口,村裡出了名的長舌婆朱苟苟就衝她喊:“喂!婊子媽,穿這麼漂亮不會是去街上賺錢吧?”一句話說得她羞憤交加,折回家裡就一道白布上吊自縊了。

外婆把媽媽尋死的想法告訴了應英寧,當然也告訴了應彪。但真正讓媽媽下定決心去死的原因外婆是不清楚的。小應彪也是在媽媽死了半個月以後才知道,那時朱苟苟和鄰居馬月嬌一場口水戰駁上了火,一直處於下風的馬月嬌見小應彪過來看熱鬧,就靈機一動罵開了,“朱苟苟你是什麼好東西?你的良心是壞透了的。人家彪子媽平時縫縫補補的沒少幫你,你竟然看見人家穿了一身新衣服就滿口大糞說人家去街上當婊子。你現在把人家給活活氣死了,你好過嗎?現在打個補丁還不得自己來?你真又狠又惡又下賤啊!”

“這牙齒還咬到舌頭哩!一條村的人誰沒個磕磕碰碰的?如果罵得死人的話,那我罵你你咋不去死啊?她不死沒人敢去殺了她,她要死誰也拖不住。”朱苟苟拉開理直氣壯的架式正待說下文,突然一塊拳頭大的石塊朝她斜飛過來,“啪”的一聲正中左眼,眼球就飛了出來,掉在地上還跳了兩下,剛好路過的一隻黑色老母雞脖子一伸就啄去吃了。

這下事情鬧大了,柏樹下村村長夏榮貴首先報了120,又接著報了110。朱苟苟滿臉血肉模糊的被鄉衛生站的救護車直接送去了市醫院,派出所則把磨嘴皮的馬月嬌和拋石塊的應彪全帶到所裡錄口供寫材料。因肇事者是個未滿十四歲的孩子,而且事出有因,口角的雙方也沒發生過肢體衝突。付正認為將案件定性為民事糾紛比較合適,就讓馬月嬌和應彪先回了家,事情等傷者朱苟苟康復回來再作處理。

朱苟苟傷好後從醫院出來,眼睛是鐵定的瞎了。她找謝晉升提出要應家賠償醫藥費,誤工費,傷殘費,精神補償費若干。並要求法辦應家兒子。木匠知道了妻子自盡的真正原因後,更是怒火中燒。他認為朱苟苟瞎了眼是禍從口出,罪有應得,非但不肯陪錢,還咬牙切齒地說錢他不要,就是要朱苟苟給他老婆賠命。這可把朱苟苟唬著了。她不想丟了眼睛又沒了命,就降低了要求。結果三方在村委及鄉長的協調下每人承擔三分之一的醫藥費了事。

朱苟苟侮辱人格簡接導致他人死亡本身有錯;應彪傷人致殘雖然有錯但出於喪母之恨,加上他又是個小孩;馬月嬌雖無重大過失但看到人家死的死殘的殘,良心受到譴責也不敢有什麼意見。一場口頭上的是非,竟釀成如此嚴重的惡果,給整條村的人都敲響了警鐘。此後再也沒有人叫過應英寧小婊子了。應英寧高中畢業考上了市廣播電視大學,畢業後去電視臺當了記者。因為文學上的興趣,她沒有住臺裡面的單人宿舍,而是選擇了租出租房住。在租房的過程中,她認識了裕豐地產中介所的私人老闆汪峰。汪峰的父親汪金旺原是柳綿家所在那個煤礦的礦長,母親原為環衛處的一名職工,現均已退休在家。老兩口在市景康貴族城住著一棟三層樓豪華歐式別墅,覺得十分寬敞,也感到特別空蕩。所以一心一意盼著一天到晚在外忙乎的兒子早點娶妻生子,給汪家續一脈香火。也讓他們享享逗著孫子唱兒歌的天倫之樂。汪峰是個孝子,也想成就父母的心願,有心找個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卻一直沒有找著。當應英寧擰著藍色月牙手包,穿著一套桃紅色李寧牌運動服彩霞一樣出現在中介所的時候,他頓覺眼睛一亮,觸電似的從旋轉沙發上彈了起來。

“美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想租房。”應英寧說著就去看他牆上貼著的戶型和價格,“我想租個單房帶衛生間的。”

“一個人住嗎?”汪峰的態度特別溫和。

“是的。”應英寧試探著問:“能優惠點嗎?”

“單間月租兩百,價錢不能少,但是我可以提供現成的傢俱給你用。”

“可先看看房嗎?”

“當然可以。”汪峰微笑著說,“為什麼不叫你老公一起來看呢?”

“你這問得古怪啊!我男朋友都沒有哩!”應英寧滿臉詫異地說。

“哦!是這樣。”汪峰笑容更親切了,“走,看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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