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道:“我只懂些粗笨功夫,高深實是不知,”
馮保在旁一笑:“侯爺,周天是調運氣血養蓄內功的法門,有文武之分,練功前先調養津液,養足腎水,待調起心火來,卻往下降,把腎水調在上面燒,是為文火周天,此法水火既濟,陰陽調和,因此身上不熱,而拙火則直接挑撥鼓催元氣,不調腎水,如架柴燒燎軀殼,火鍊金剛,此法修起來更速,卻極易出偏差,練這功夫,氣血消耗極大,需要大量食物供給運化,此謂添柴,如果不及時補充會大大傷身,而所添之‘柴’,則以酸棗、川椒等【嫻墨:不一定非要這些食物,椒棗者焦躁也,人吃焦躁故焦躁,不得中平,倒置諧音乃作者慣用小戲法,時時不忘耍一耍】陽性食物為上佳,豬腦是至陰至寒的東西,最能消磨陽氣,如何能吃得,”
劉金吾嘻嘻笑道:“哎我說馮公公,道門裡的玩意兒,您也學了不少啊,”
馮保道:“不敢,當初黃公公在老皇爺身邊伺候,對此道頗有心得,我也是沾花挨露,略知一二而已,”【嫻墨:皇帝管理國家大事,研究這有何用,一個傳一個地學,都成半仙了,誇獎嘉靖處,正是罵死嘉靖處,黑絲洛娃句句不饒人,】
劉金吾道:“聽說古時妒婦見丈夫娶妾,便做一碗豬腦給他,丈夫吃了,至少半月行房不利【嫻墨:此真話,看去切莫拿來害人,丈夫有外遇,兩口子當多溝通感情,以此法害之,實害人害己】,因此不得小妾的歡心,常人尚且如此,專修拙火之人也更不用提了,”
隆慶道:“你知道的也不少嘛,平日在白塔寺假公濟私,都學著什麼了,給朕說來聽聽,”
劉金吾一聽他變了口吻,忙陪上笑容:“微臣一直嚴格按照皇上的吩咐行事【嫻墨:無限溝壑在其中,皇上沒事吩咐身邊人逛廟幹什麼,可知寫拙火不是單為拙火而寫,豬腦也不止寫丹巴桑頓一人】,要說假公濟私,微臣可哪兒敢呢,”隆慶笑著一擺手:“行了,【嫻墨:偏一帶而過,又是是蜻蜓點水文字,】”劉金吾點頭躬身:“是,拙火這東西,確是耗費甚大,一般人家不是大富大貴、體格不夠強健,都不敢練,喇嘛們不事生產,需要受很多信眾的供養,才能練習此法,我在小池上人那隻學得一點拙火的根基,叫做寶瓶氣,只修上半月便能閉住全身毛孔,一般的寒涼都不在話下,可是飲食上卻翻了兩三倍之多,心裡也焦燥,【嫻墨:應前文之椒棗,怕人不懂,又實點一句】後來便不敢再練了,”
安碧薰笑道:“還好你沒練,這門功夫只在藏區高寒地帶習練,才易成就,只因西方屬金,金能生水,拙火一出,天地自能滋養了他們,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藏僧修拙火虹化而死,其實不是成就,而是拙火脫控反噬,引起自燃,生生地把人燒死了,【嫻墨:人體自燃的事出過不少,人體神奇太多,此處倒不算玄幻,】”
常思豪頗覺無稽,輕輕搖了搖頭,認為練功夫竟能燒死自己,簡直是駭人聽聞、胡說八道【嫻墨:人生奇妙得很,日後自有親見之時,】,只見劉金吾吐了個舌頭,又笑嘻嘻地道:“一想起那丹巴桑頓我就想笑,他最後連鼻涕都出來了,臉上還儘量保持著嚴肅,實在滑稽,”
安碧薰表情裡有些奇怪:“那不是普通的鼻涕,我們道門的說法那叫冰垂玉掛,是傷了督脈的表現,”馮保道:“奇怪,本來吃一盤豬腦應不至如此……”眼睛斜瞄著她,安碧薰澀澀一笑:“是,為了提鮮,我又在豬腦里加了點蟹心【嫻墨:此非止寫夾心物,實透隆慶廚下備有螃蟹吃,文外另夾一心也,螃蟹能是宮裡小湖所產嗎,必來自海邊,有海味就有山珍,那麼宴會桌上飯菜如何可知,“省著省著,窟窿等著”,過小年了吃點喝點也正常,到顏香館走一圈,民間都這麼吃,當皇上的不吃給誰省,此寫隆慶,卻不從隆慶處寫來,繞個大彎,連帶著把白教金剛也收拾了,一筆作幾筆用,省筆省力,否則單獨又寫隆慶奢了,與正文又無太大關聯,則顯贅拙,】……可是,這兩樣寒物讓他吃了,最多也就是拙火難升,抗不住凍,他傷成這樣,肯定是著急運功來著,”
隆慶眼睛裡有了警覺,
常思豪無法避開他的審視,點頭道:“他當時是有所動作,”
隆慶目中神光收斂,知道常思豪沒把話說透,是不想事後居功,拉了他的手道:“賢弟,你又幫了朕的大忙啊,”
常思豪趕忙道:“沒有,是安姑娘制敵在先,”
劉金吾也反應過來,一臉惶恐,猛然折身道:“皇上,臣下這就去,,”
隆慶冷冷截道:“不必了,”
劉金吾五官一皺:“那……”
馮保垂首道:“皇上聖明,丹巴桑頓是李次輔找來的,今天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教訓,”
劉金吾目光旁掃,心想:徐李二人位高權重,或許皇上只想打一打他們氣焰就好,又不能過了,何況憑李春芳那窩囊樣子,未必想得到丹巴桑頓潛藏的危險性,同時眼珠轉去,也明白了馮保這話既是對皇上說的,也是暗著對自己說的,請梁家班唱戲的事是自己安排的,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真追究起來,這責任可是不小,好在他們這一狀也狠狠地打擊了徐黨氣焰,算是順了皇上的意,大家各退一步,誰也不提這事,那麼自己這篇也算是可以揭過去了,再生是非,恐怕會帶來更多麻煩,想到這,便懂了為何皇上剛才對常思豪說“又幫了‘朕’的大忙”,而不說又救了他一命的用意,而常思豪還以護駕為由在遜謝,顯然是缺乏政治敏感,根本沒聽明白【嫻墨:小常在官場也是豬腦】,當下不再吭聲,
一行人來到養心殿,卸去寒裘,隆慶命人將座椅向火盆移近,招呼常思豪和安碧薰落座,劉金吾和馮保侍立在他身後,
隆慶身上原不甚冷,向火暖了一暖,打個手勢,
馮保眼色遞出,有內侍端上三隻青花瓷盅來,隆慶自取一盅,內侍將餘下的兩盅送到常、安二人面前,安碧薰探手拿起一盅揭開瓷蓋,只見裡面盛的是栗色的泥膏狀物,摻有青紅二色糖絲和花生瓣兒,熱氣騰騰,濃香撲鼻,她瞧著新鮮,問道:“皇上,這泥似的東西,是什麼啊,”
隆慶一笑,身子後靠,點指道:“這是山西的一種小吃,名曰‘秦公茶’,俗名油茶麵,近來京師連開了幾家山西茶點鋪,以此為主打,廣量鋪貨,在京師流行開來,喝著很暖身子,嚐嚐吧,賢弟,你也來,”
常思豪點頭:“是,”接在手中,忐忑暗生,
安碧薰拿起小勺舀了一點嘗試著擱在嘴裡,露出笑容:“嗯,真的很好吃,皇上,待會兒我拿點給師父【嫻墨:明明是媽,改不過口來,細想也不稀奇,現代社會還有少女媽媽,生完讓孩子管自己叫姐的,】嚐嚐成不成,”
隆慶笑道:“成,成,你不說我也正要給她老人家送去吶,”手掩瓷盅輕輕吹著熱氣,目光掠過油茶,向常思豪瞧過去:“弟妹身子可還好麼,”
常思豪神色一僵,
隆慶目光移回盅內,用小銀匙輕輕攪拌著,微笑道:“榮華把她來京【嫻墨:來京,絕響設謀的事,小郭是瞞了,還是實報了,估計是瞞了,一個層面的事不能往另一個層面擱,讓不同層次的人知道不同層次的事,事方好辦,】的事情跟我說了,這是好事,免得你們遠隔千里,兩廂牽掛,”
常思豪點頭:“是,”
隆慶道:“聽說你的內弟也到了京師,”
常思豪道:“是,”
“可惜……秦老先生戰死沙場,唉,”隆慶一聲嘆過,擱下瓷盅【嫻墨:做個樣子而已,暗透皇上知其寓意,隆慶見到小常就想到怎麼交結、怎麼用他,其眼力絕不次於鄭盟主,】,續道:“能守住大同,他也【嫻墨:大同事,秦公功居首位,此處竟用一也字,是勉強,更是重小常,嚴大人想留小常在大同,奏摺勢必也多誇小常,倘給個一官半職送到大同守邊,是他的樂事,小常今日榮耀地位,實是多方共同促成的結果,】是一大功臣,秦家的子孫,應當嘉獎重用,”一點手,馮保從旁捧過一支黃綾卷軸,隆慶道:“朕已將旨意擬好,就讓金吾陪著,由你去宣給他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