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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點本】119九章 公義

常思豪聽隆慶用上了“朕”的口吻。知道不能推卻。將卷軸接過。隆慶垂目道:“金吾。去領件暖袍給丹巴桑頓送去。朕說過的話。就要算數。”

常劉二人從養心殿裡出來。到司房領過衣服靜靜往宮外走。行了一程。常思豪眼睛緩緩斜來:“金吾。這聖旨裡。寫的什麼。”

劉金吾一笑:“我怎麼知道。”

常思豪道:“這旨意明明是早就擬好的。”劉金吾笑道:“那也是馮保代筆。我哪知道。”常思豪伸手入懷。把黃綾卷軸掏出來便要開啟。劉金吾趕忙插手攔住:“我的哥。你連這規矩都不懂。聖旨未宣之前。豈能私自觀看。”常思豪斜瞄著他一陣。瞧瞧御道兩邊的守衛和零散行走的內侍。把聖旨又揣進懷裡。

剛出宮門。戚繼光便湊了過來。低低問道:“怎麼回事。可把哥哥我搞糊塗了。怎麼好好的《精忠記》改成了《金瓶梅》。唱著唱著《金瓶梅》。又改成告御狀了【嫻墨:前批戲都開平方了。豈止這三出而已。戚大人軍旅出身。看出來的戲還是少。笑。】。你和金吾這是耍的哪一齣兒啊。”【嫻墨:不知不怕。稱之為連臺戲可也】

常思豪掃了劉金吾一眼:“我也糊塗著呢。”戚繼光愣了:“這不是你們的策劃。”常思豪道:“到家再說吧。”

回到江米巷常府。門外多了幾名衛兵。一個個紅氅銀衣。利落精神。一見常思豪到了。立刻將身子拔得筆挺。齊聲喊道:“恭迎侯爺。”劉金吾一笑:“皇上這麼快就撥下人來了。好。好。人多使著方便。以後這常府可要叫侯府啦。”常思豪瞄了他一眼。撩衣直進。

剛入了院子便有家人迎上。報說梁伯龍、張元忭來訪。由顧思衣陪著已在客廳等候多時。三人進了客廳。梁伯龍一見常思豪。登時撩衣跪倒。道:“梁某特來請罪。”張元忭也跪倒於地。顧思衣無聲萬福。低頭退了出去【嫻墨:瞧瞧顧家姐姐這分寸。】。

常思豪趕忙相攙:“這又何必。快快請起。”

劉金吾指著梁伯龍道:“你啊。你可真是害人不淺。”見他紅了臉要再拜。又扯了袖子阻住。道:“現在來這套還有用麼。皇上要殺。現在我就已經繩捆索綁。奔了西四啦。”

西四是菜市。每有處決重大犯人。衙門刑場便設在此處。為的是傳播開來。以儆效尤【嫻墨:殺人必去西方。且必到秋季。這才不傷天地生理。午門乃正陽之門。非肅殺之地。豈能在那殺人。可笑今人寫。還有不少是“推出午門問斬”。沒一點常識。】。梁伯龍一聽臉色微變。

常思豪安慰道:“先生不必如此。事情沒那麼嚴重。”劉金吾冷了臉:“沒那麼嚴重。今兒我可是嚴重失職。梁先生也不用說了。關鍵還有個證人。混進來的是琴師還是刺客。性質還不是一樣。【嫻墨:小劉心裡反感一直在小張身上。不在梁伯龍身上。蓋因之前看唱本時就小張在那攔著。這仇不能不記。】”

張元忭道:“劉總管且息雷霆。此事根源在我。要怎樣責罰。請總管張口便是。”

“我張口。哼。”劉金吾一屁股窩在椅上。仰著身子。挑起一條眉毛。斜眼瞧著他:“我張口還能吃了你。梁先生。今兒這事兒你說怎麼解決。”梁伯龍躬身道:“但聽劉總管安排。”劉金吾見常思豪臉色陰深。頸子微縮悶了一會兒。道:“好。《金瓶梅》我要看全本兒。打明兒個起。上我家唱去。短了一折。可不管飯。”【嫻墨:歷史上小劉確是《金瓶梅》最早期版本收藏者。其緣故由作者演繹在此。純屬家言。真實情況已不可考】

梁張二人怔了一怔。相顧失笑。常思豪道:“這小子在耍寶打趣而已。兩位不必理他。”戚繼光笑打圓場:“真唱這戲。可不能落下了我【嫻墨:騷包】。”梁張二人這才放心展顏。忙又與他見過禮。常思豪拉過樑伯龍的手:“梁先生。你這出大戲唱得好啊。現在戲唱完了。來吧。跟我們說說。倒底怎麼回事。”梁伯龍道:“嗨。說來話長哉。元忭。你來吧。”

張元忭笑道:“也好。”對大家講述始末。【嫻墨:戲後戲】

原來徐文長在獄中受刑。悲憤滿腔。無處發洩。便偷偷寫下這出《金瓶梅》來。將朝中官員罵了個遍。後來被判死刑。不想讓這出戏就此湮沒。便待張元忭來探監時將手稿給了他。張元忭為了救徐四方奔走。聯合各路人氏簽了名狀。來京四處告訴無人受理。正趕上樑伯龍在獨抱樓唱響了《秦公烈》【嫻墨:又接上秦浪川。好戲連臺。綿延不斷。經此一提。則戲又由宮裡唱到宮外。是謂天下大舞臺也】。每日看戲的人絡繹不絕。他看了幾場。料想此人必懷血性義心。又是戲行名流。或與徐先生有相惜之情。便到後臺尋訪。結果遇上了常劉二人【嫻墨:一番話裡還是有真有假。】。

聽到這兒。劉金吾一哂道:“看來。當時你那出‘絕妙好戲’。自然是這《金瓶梅》了。當時遮遮掩掩。好不饞人哪。”

張元忭低下頭去:“此事幹系人命。不能輕洩。所以我才藏頭露尾不敢示人。慚愧慚愧。”

常思豪靜靜聽著。暗忖你既來京告狀。自然少不了到海瑞那兒去。海瑞這人剛直不阿。寧可自己在家種菜吃也不貪汙。今天梁伯龍在金殿上大罵所有人都是貪官。他能不動聲色。直到後來才將準備好的告訴材料呈上。顯是經過了策劃安排。你們到現在還不將這層說破。是小心迴護著他。顯然對我仍有顧慮【嫻墨:小常搶嘴都說白。沒的可批了】。此刻心裡雖然明白。面上仍保持了笑容。點頭道:“小心一點自是應該。”

張元忭笑道:“別說了。那天你們走後。梁先生看完唱本。居然不接這個戲。”常思豪道:“哦。梁先生愛戲如痴。有這等好戲。豈有不接之理。”梁伯龍一笑:“吾是何等樣人。瞧他那副樣子。就知必有奧妙。看了兩遍唱本。察覺裡面大有文章。假意辭演略一深沉。便把他這實話逼出來哉。”【嫻墨:臺上作戲。現實中更要作戲。臺上戲作得好。臺下戲做得更好。真戲曲人生。】

張元忭搖頭而笑:“我這一說實情。梁先生立刻把戲就接了。絲毫沒顧慮可能會招來的禍事。其實我最初是想瞞了他。借他的名頭和技藝。把這出戏在京師唱響。引來關注。好為青藤先生申冤。根本沒考慮過他的安全。說來私心頗重。真是慚愧無地呀。”

梁伯龍嗔道:“誒。這說的是哪裡話來。儂出手為公道。吾做事憑良心。大家彼此彼此。何必客套。要說私心。吾倒也弗比你差哉。”說著轉向常思豪:“當時吾帶著戲班子排練得妥帖。正準備公演。卻趕上獨抱樓裝修停業【嫻墨:可知裝修一事又不獨為表絕響狂妄。更伏此後筆。前穿後插。天衣無縫。】。正在發愁的時候。劉總管過來尋吾。說儂這邊得了宅子要入住。要跟吾約訂堂會事宜。吾這才知了儂二人的身份。也就想出了借路搭橋。接近皇上的主意【嫻墨:之前歡慶入住時。和小劉那一番對話全是作戲。小劉竟看不出。戲都白看了。】。”

常思豪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大笑道:“好個梁先生。弄了半天。原來我們都教你給捉弄了。【嫻墨:跟戲子耍把戲。你們都還嫩。】”

梁伯龍一嘆:“說實頭話。吾們做戲子的在臺上人人喊好。下了臺有多少人願意正眼窺一下【嫻墨:彆著急。二十一世紀才是你們的世紀。到時粉絲狗仔成天跟著你。要多少眼睛就有多少眼睛。】。就算肯結識。表面客客氣氣。心眼裡也是瞧勿起【嫻墨:這倒是實話。否則也不會有人花錢請明星陪飯陪睡了。天朝只有官貴二字是最頂層。其它全是下九流。】。可自相識以來。儂對吾可是莫得一絲虧欠。這件事體若是一個弗慎。非但吾們整個戲班子都要掉腦殼。更要連累儂和劉總管。那時候可是道什麼歉都晚了。吾這事體辦得……唉。真個是無夠義氣哉。”

劉金吾道:“嘿。算你還有點良心。”

常思豪笑道:“梁先生這話不見外嗎。你為一個聞名未見過面的朋友。都可兩肋插刀豁出性命。如果這不叫義氣。那天下便再沒義氣可言了。”【嫻墨:**無情。戲子無義。此書專以此二類人物顯情著義。翻案之筆恰是諷世之筆。】

戚繼光佯嗔道:“說起來前兩天咱們可是見過面的。你們明知我和青藤先生曾是同僚。來替他告狀卻不把我叫上。兩位這是瞧不起我戚某人哪。”

張元忭道:“當今朝堂上徐閣老隻手遮天。告這狀是九死一生。我們搭上這條性命倒也罷了。怎能輕易拉戚大人下水呢。”

梁伯龍笑道:“說什麼隻手遮天。其實權重位高自然就有威勢。也是常態常情。哈哈。”

戚繼光在胡宗憲出事後選了明哲保身之路。對徐階的敵意也不是那麼明朗。常思豪心知在這一層上。梁伯龍對他還有顧慮。當下道:“先生不必掩飾。其實我們都是一條路上的人。”跟著將戚繼光受徐階排擠以及程大人等事簡要講說一遍。

梁伯龍喜道:“這麼說來。大家唱的一臺戲。那就更沒有外人哉。”五人相視而笑。劉金吾道:“要說起來。這回還多虧了海瑞。他去年被嘉靖關在牢裡。是徐階拼命保他。沒想到今天。他倒反了水。”

戚繼光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公是公。私是私。分得不能再清楚了。當初在浙江。我對他這倔勁兒可也有過一些領教。”

常思豪掃著兩人表情。見戚繼光言語誠篤。顯然說的是實話。劉金吾則眼神狡黠。以他在官場上的機靈。顯然也猜到了海瑞預先參與之事。當下點過去一眼。劉金吾會意。衝著含笑不語的張元忭點點頭。也就不再深說。

梁伯龍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元忭。儂在殿上。因何那麼著急謝恩。咱們若是堅持請命。或許能讓皇上把青藤先生無罪釋放。如今只是免去死罪。卻還要押在牢裡。未免勿夠圓滿。【嫻墨:嘆嘆。世事長缺。梁兄還悟不透麼。】”

張元忭道:“你在殿上大說胡宗憲冤枉。我衝你使眼色。你也沒瞧見。你就沒想想。為什麼後來我說到胡少保的事只是一帶而過。你要知道。現在徐閣老手握大權。青藤先生的事和他隔著好幾層。咱們的御狀一告上來。一定要有個結果。他為了平復此事。或許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但要給胡少保翻案。那就嗆了他的肺管子。如果咱們堅持強調這個。他一定力壓此事。到時候不但翻不了胡案。連青藤先生也必死無疑。”【嫻墨:辦事如伺候男人。火候拿捏是本事。古人辦事妥帖。別人舒服。自己也舒服。今人皆學西方。談談即崩。好像落個痛快。實則傷人傷己。且於事無助。如今年輕小夫妻天天吵架。不是不愛對方。恰是都不懂處事做人也。】

戚繼光點頭:“不錯不錯。皇上最後也只說徐渭的事。對胡案隻字未提。顯然也是有過這一層的考慮。這樣的處理。也算是現階段能讓大家都可接受的最佳方案。【嫻墨:隆慶快刀亂麻。定案極快。刀快腦子就快。】”

梁伯龍遲愣一陣。仍覺可惜。張元忭道:“唉。不管怎麼說。保住了徐先生這條命。總算沒白忙一場。”

劉金吾嘿嘿笑道:“人苦不知足啊。這會兒還在想這想那。你們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忽然篤篤聲響。有人隔門報道:“梁班主。有人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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