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抹淚道:“不是。”
在場群俠一聽。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還哪有是的。一個個都迷惑起來。
秦絕響柔聲道:“妹子。你當時瞧見父親慘死。一時心神激盪。情緒失控。正好我帶人衝進來救人。你被這一嚇。腦子便亂了。”
小晴哭道:“我沒亂。我沒瘋。你是沒殺他們。但是你殺了洛總長。殺了虎履哥。殺了……”秦絕響截道:“對啊。傻丫頭。你還沒明白。他二人就是罪魁禍首。就是他們策劃陰謀。害得我盟分崩離析……”
小晴大聲道:“不是。策劃陰謀的是廖廣城。是東方大劍。”【嫻墨:句句實話。句句白說】
群俠一聽。心中都道:“這孩子確是瘋了。東方大劍怎會幹出這等事來。”丹陽大俠邵方從人群中擠出。說道:“秦總理事。大家都聽明白了。這孩子是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清。望總理事不要怪罪。咱們還當找醫生給她好好調治才好。”眾人一聽都點頭稱是。有的心裡畫魂兒。懼著秦家的勢力也都不敢言語。還有平時不得志的。喜歡秦絕響推行的新政策。因此萬事不管。只來個混水摸魚。
申雪一切只是聽小晴轉述。心裡也有兩分恍惚。此刻想要為之一辯。自己又非目擊者。說服力未免大打折扣。小晴見這場面。心中大急。知道上了秦絕響的話套。跟這無恥之徒從一開始就不該講什麼真相。把所有事往他身上一栽就成了。當下大聲喊道:“我爹爹也是你殺。。”喊到一半。已知道錯了。果然群俠一聽這話出爾反爾。更無人信她。都哄哄嚷嚷起來。【嫻墨:眾人一心分股獲利。薰心已昧。何以辨真。明知是假。也必懶得辨了。】
小晴有點捉弄人的鬼機靈。辦起事來亂糟糟【嫻墨:早在替虎履解圍時有領教。這孩子不是年齡小的事。她就是這樣的人。類似現在小年輕們講的天然呆。】。此刻見群俠無一人相信自己。真是有苦說不出。急得直跺腳。秦絕響一使眼色。馬明紹衝上前去。連點幾道大穴。將她擒在手中。秦絕響罵道:“你手腳輕些。傷到我小晴妹子一點油皮。我拿你是問。”馬明紹惶恐稱是。秦絕響道:“先把她帶到鄭盟主的宅子。等事情辦安了。我親自過去照料就是。”馬明紹應聲抱起小晴去了。秦絕響望著二人背影。表情難過之極。
蔡生新仗劍大喝道:“申雪。你還不認罪。”這一聲頗高。嗓子岔了音兒。差點喊劈。【嫻墨:劈得妙。是看剛才動手。申雪武功很高。怕上去打不過。又不得不獻媚。故有此一喊。岔音可見不是怒。是嚇的虛】
申雪見院中上千對眼睛都盯著自己。勉強穩定心神。大聲道:“秦絕響。修劍堂出事的時候。只有你的人在場。還不是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秦絕響望著她。嘆了口氣。向群俠拱手道:“出事當天。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的人也都在總壇。只是過去得晚了些。沒能給我做個見證。今日蒙諸位看得起。推舉在下為百劍盟總理事。可是絕響向在山西。和大家沒共過事。不能取信於人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有人當眾抗議。在下還是把這理事一職辭去了罷。”
蔡生新忙道:“總理事。當時您是臨危受命。鄭盟主哪還顧得及找見證人。再說了。您是他的子侄。又是他的徒弟。長輩傳後輩。師父傳弟子。需要什麼證明了。常盟主得徐老劍客衣缽。手中的‘十里光陰’更不是假的。她一個人的想法。豈能代表我們全體。您可別和這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申雪道:“徐老劍客一死。寶劍還不是誰想拿誰拿。你口口聲聲說這姓秦的是鄭盟主弟子。這事又有誰聽過。”
群俠一聽。倒也覺得有理。秦家和百劍盟交好。江湖皆知。但要說鄭盟主和秦絕響有師徒關係。這就真不知道了。武林裡有講究。收徒弟要舉行儀式。上拜祖師。下示門人。鄭盟主這麼高的身份。收徒弟自然更不能草率為之。
秦絕響深深一嘆。從地上拾起小晴扔下那柄短劍。說道:“絕響有一套劍法。請諸位鑑賞一二。”說著將身一擺。當場演練起來。申雪和群俠注目瞧著。但見他腰如柳軟。脊似纏蛇。劍隨身走。如礪如磨。由足跟到劍尖連通一氣。勁力圓活。轉眼間三回九轉練完一式。劍光便如有一條小龍憑空遊歷一遍。又憑空消失離去。看得眾人兩眼發直。神不知歸。
賈舊城拈鬚緩緩道:“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秦總理事剛才所練。是鄭盟主‘兩相依劍法’中的一式【嫻墨:鄭盟主教絕響一片好心。可曾想到今日。】【嫻墨二:作者安排鄭盟主教絕響。正為此時。此埋骨法。老奸巨滑。如人。有神意皮肉筋骨三相。一等只見神意。不見骨肉。二等看得見皮肉。神意全無。不知筋骨何在。三等皮肉神意皆無。只看到乾巴巴一個大架子。儼然板條骷髏。絕響索藝。是聽小常轉述書訣身秘之後。心中反感。故必有這一出。鄭盟主為維絕響之心。穩京中之局面。例又不得不破。結果促成此局。前文毫無牽強。則後文無可垢病。後文無可垢病。則讀者只能嘆人事蹇舛。無心理會作者如何埋骨搭架。構建文章矣。】。十幾年前盟裡劍祭之時。他曾乘興演練過一次。真個是人若驚鴻。劍似游龍。與秦總理事所練。一般不二。”
在場諸俠中。有很多都入盟已久。經這一提醒。也都想起當時的盛況。紛紛點頭稱是。有的道:“依我看。秦總理事所練。只怕比鄭盟主的還高明些。”“正是。正是。秦家原以刀法稱世。秦總理事再習劍法。便是刀劍合一。怎能不青如於藍。”“唉。看到秦總理事。就想起當年鄭盟主年少時的英姿。時光荏苒。真令人可發一嘆哪。”
秦絕響憾然搖頭:“我這套劍法練出來。威力遠不如鄭伯伯的十分之一。可惜橫禍突來。未能在他身邊多多請教。實在可惜。身為武林人。絕不能欺師滅祖。這是老輩傳下來的規矩【嫻墨:武林人還不讓當官呢。越不守規則人。越來講規矩。蓋因講規則讓別人守。自己反能逍遙。比如今日要求人人上保險、單位強制捐款。人人辦身份證。就有人天天坐收漁利、拿著善款養幹閨女、辦好幾個身份證買樓。一個道理。所以看破此事者。除非能坐在上層吃別人。否則務要千方百計從社會這套規則中跳出來。自玩一套。這樣才不會被人玩死。那些賣保險的、要捐款的。上門來一個嘴巴抽出去就對了。】。在下做不做總理事是次要的。這師承問題。倒一定要作個澄清。”說著目光轉向申雪。
此時此刻。自然再無異議。申雪也無話可說。秦絕響微微一笑:“小晴神智不清。申姐姐錯聽了她的話。鬧出一點誤會。有什麼打緊。以後遇事慎重仔細一些。也就好了。”安撫幾句。也不加刑。另取一盤撫卹銀兩遞過。群俠無不誇讚他寬宏大度。申雪推辭不過。只得接了。當下氣氛大好。年會照常進行。待全部撫卹紅包發放完畢。眾人相謝而散。秦絕響命陳志賓嚴守各處。自帶六名銃手直奔鄭盟主的小宅。
進了院子將手一擺。銃手散開。各據出入險要。他掂著小劍徑直走進屋來。只見小晴蜷著身子。側躺在茶室當央。馬明紹吹著炭火。見他進來忙起身施禮。秦絕響把小劍往地上一甩。酸著臉道:“今天是怎麼搞的。”
馬明紹忙躬身道:“屬下該死。那申雪是女子。搜身排查多有不便。又是亡者家屬。是以一時疏忽了。”
“別跟我講這個。”秦絕響猛一揮胳膊:“什麼時候出錯不成。偏這時候出。大鬍子呢。他是幹什麼吃的。”
馬明紹道:“少主還不知道。津直兄已經離開了。臨走時留了個口信。說是上川中去尋四姑娘。”秦絕響暴跳如雷:“誰讓他去的。誰讓他去的。他算老幾。他他媽算老幾。我這是舍粥棚嗎。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他媽是秦善人。你他媽看我像不像秦大善人。”馬明紹縮身聽了半晌。一直不敢搭茬。待等他不罵了。這才略抬起些眼來:“依屬下之見。他是知道了百劍盟的事情。多半有些不適應罷。”秦絕響大罵道:“什麼不適應。不順眼就是不順眼。我辦事他從來看不順眼。”馬明紹低頭道:“是。”
秦絕響又罵半天。喘了陣粗氣。柳葉眼又復斜來:“你也真不爭氣。【嫻墨:罵人話正是疼人話。】”
馬明紹身子又低了一低。道:“是。屬下一定好好整頓。決不會再出任何紕漏。”見秦絕響揮手。便倒退幾步。轉身而出。
秦絕響雙手掐腰。平復了一陣心緒。瞧著地上怒眼圓睜的小晴。又嘿嘿一笑。靠近蹲身。托起她的小下頜來:“好妹妹。你瞧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