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長寧聽從應國夫人的話,這個時候能夠躲便躲,能定住神的時候便定住神,能忍的也都暫且忍下,一切等著自己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在做計較。
誰家送來的帖子也都找個藉口擋了去,隨後再備份禮送過去好留住一份人情。就連百寧侯府的家宴,榮長寧也以同樣的方式拒絕,沒有回門。
榮芯卻藉著這個機會,終於出了晉王府的門透透氣。上次去明武侯府要人,訊息傳到甫玉的耳朵裡,他便對自己不依不饒,衝著蕭祁禤發了好大的脾氣,偏揪著榮芯不守規矩跌了王府的面子的事不放。
偏偏蕭祁禤對甫玉言聽計從,心裡也怕父皇知道此事,朝中大臣以此做文章,最後不得不將榮芯禁足責帳三十才算了事。
榮芯不敢抱怨甫玉更不敢怨懟蕭祁禤,習慣的將這股子恨加在了榮長寧身上。
旁邊席位上的榮薺手裡擺弄著榮長寧派人送來的翠玉簪,榮芯看著笑笑:“二姐是當真心疼小妹,單單給薺兒挑了個簪子,對旁人也是不提不念,一箱大禮便都給打發了。”
榮苓卻你滿眼鄙夷絲毫不顯委婉的說到:“你二姐這些年過得滋潤,夫君專寵又得老夫人的心,公婆這樣的天生的剋星也都沒有。就算是明武侯被貶去穹關,身後也有幾代人累下的家業傍身,自己又是聖上親封的郡主,自然眼高於頂看不上咱們這些姐妹了。那個沒見識的,給了根簪子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玩意,眼皮子也是夠淺的。”
“雖說是家宴,三哥卻也是下了本的。看這席面就不一般,像是獅子樓的。”
“才說過榮薺那丫頭眼皮子淺。”說著榮苓回頭看向榮芯:“你嫁去晉王府這麼久怎麼也是這般見識?不過這家宴阿若屬實是下了功夫的,賣著人情又花了大價錢將獅子樓的廚子請到了家裡,父親身子大不如從前便也不願意出門,好些獅子樓沒法帶回來的菜餚怕父親吃不到。”
“看得出來三哥是用心想叫家中姐弟好好聚聚的,怎奈有人不知道領情啊。”
“吃飯便吃飯,長姐和四姐說這麼些好沒道理的話又是什麼意思?”榮薺一直聽著兩人說話,說自己眼皮子淺沒見識,左耳朵聽右耳朵便出去了,榮薺根本不放在心上,可這會言語之間惡意排揎二姐,榮薺卻是一句也忍不了:“二姐身子重,再有兩月便是大日子,這會折騰來折騰去,萬一折騰出個好歹,姐姐們就不心疼嗎?”
聽過完這話榮苓心裡也不樂意了,自己打從東宮回了侯府,父親眼裡只有榮長寧弟弟弟妹也都聽榮長寧的,家裡上下全是榮長寧留下的有影子,就連姜姨娘看不懂的帳也都趁著榮長寧回門時拉到身旁去好好問上半晌。
明明就不姓榮,卻處處都要擠在自己前面,榮長寧看不得自己家裡人便也都看不上自己,想到這榮林隨手將筷子摔在了碗上,順勢將碗砸到了地上。
瓷片迸濺,崩到了榮芯的手背上,當即劃出了一道口子滲出了鮮血。
正同榮若說話的榮川顯得搓手不及,榮薺自然也嚇了一跳,榮苓氣到渾身發抖指著榮薺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起我來?!我嫁進東宮的時候你嘴裡才長几顆牙?!”
榮薺年少不懼天地,也是半句都不肯讓:“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頭百姓,是非對錯都有個道理可循。做妹妹該要對長姐恭敬,卻也不是給長姐苛責妹妹處處找茬的!”
還不等榮川呵斥,榮苓先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搶下榮薺手裡的簪子狠狠砸在地上,揮手就是一巴掌。榮薺的臉上清晰可見顯出了紅印,鼻尖一酸,眼淚就掉在了粉紅的衣襟上。
絲竹管樂停了下來,宴席上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都呆呆的看向榮苓。
姜姨娘在遠處只聽到清脆的一聲響,再看自己女兒已經泣不成聲,趕緊起身過來將自己女兒攬在懷裡:“薺兒少不更事,還請大小姐恕罪!”
看著姜氏眼裡盡是惶恐,榮苓心中的怒火更是不打一處來:“你扮這一副可憐相給誰看?!怎麼?你也想學著當初徐雲翹的那一套拿住父親嗎?”
“榮苓!”榮川再也聽不下去,就算再心疼榮苓也不能容她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太過分了?”
“是我太過分了?!父親可曾拿我當做自己的女兒?”榮苓紅了眼眶:“殿下新喪,父親在府上大擺宴席,就為了一解榮長寧心結。我呢?父親可曾問過我心裡是否舒坦?父親日日教榮薺寫字,是否關懷過我一句?父親偏疼愛庶出的女兒,更在乎榮長寧那個外人,那我是什麼?是不是我也不姓榮?”
“你……”榮川指著榮苓的鼻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憋到臉色慘白整個人僵直的朝後倒去。
臘月大雪似鵝毛,紅梅勝血暖不了整個冬,更暖不了寒透了的人心。好好的家宴也鬧得不歡而散。榮苓知道父親並不想見到她,便自己回到擷蘭院。
深種在榮苓心中的怨念逐漸發芽,榮芯多少有些幸災樂禍,但看著父親又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而榮苓提起徐雲翹的事,更是叫榮芯心有不悅,不悅到想要一刀殺了她。但她卻又不捨得,因為她還想要留著榮苓,借刀殺人。
於是她趁著人不注意,漫步到擷蘭院。
擷蘭院的大門雖關著,卻關得不嚴實,伸手一推便就推開了,連個守門傳話的人都沒有,榮芯便也輕而易舉的進了門去,同樣的也輕而易舉的邁進了榮苓的心裡。
進了臥房,見到榮苓披散著頭髮跪坐在案桌前痴痴的望著案桌上太子殿下的畫像,好像是沒有意識到榮芯的出現一般。
過了許久,才問到榮芯:“父親是不是還不願意見我?”
“父親氣急了,可想想從前二姐打我父親也沒有生這麼大的氣,估計也不是因為長姐打了榮薺那丫頭才氣成這個樣子的。”
“那還能因為什麼?”榮苓顰蹙著眉,輕輕的抽了下鼻子:“不會是因為我說榮長寧是個外人吧?”
“這大半年裡,長姐與二姐鬥過爭過,確實沒落著什麼便宜。打蛇打七寸,長姐可能還沒有摸到她的痛處。”
“她的痛處?她兒子,丈夫,阿若,榮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