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昭說:“在這坊裡,皇城根的地界上,要想找出幾個不是皇親國戚,那都難。有像弘農楊氏那般世代公卿之家,又有如裴家那樣的後起之秀。這裡,所有人都不乾淨,為的是活,所以沆瀣一氣。”
庭蘭笑道:“你小小年紀,竟對這些如此瞭解。”
“耳濡目染,知道的只會多,不會少。”她更想還如過去那般無憂無慮,不似現在張口便是憂慮與驚慌。“若是不在長安,我會選擇到洛陽,那可比長安鬆快多了,春日牡丹花、秋日芙蓉花。其實這些東西長安也有,可感覺就是不一樣。”
琳琅一大早就來道喜,“玉姑娘,我來給姑娘賀喜。”
菀昭被她的笑感染,“有何喜事,你快說與我聽。”
琳琅笑道:“尚書榮遷了。”
馮堅已是三品大員,再榮遷便是可與謝衷相提並論了,那時他便是可與王紹等人分庭抗禮的大臣。想到馮堅的日後,亦不會是實官,左不過是嘉獎他多年勞碌,給了個虛名。
琳琅道:“昨日聖上敕書授大爺光祿大夫,大爺已經進宮謝恩。”
這樣的事不算喜事。菀昭忽然覺得涼意襲來,好比表哥韓禎之死,只在旦夕間。馮堅根基靠得是祖宗,表哥亦是出自世代公卿,百餘年間俊傑輩出的名門望族。可真倒了的時候,不過須臾。
菀昭強裝微笑:“真是好事。”
琳琅又說:“姑娘快跟我到太夫人面前拜一拜,也好讓它老人家高興。”她快人快語,不給她留出一點空子。“快走吧。”
菀昭無奈地跟去,其實她並不想為虛的東西強顏歡笑。
“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妝容齊整,優雅地端坐著。“快起來。”
菀昭笑道:“伯父榮遷,給祖母賀喜。”
老夫人笑吟吟地說:“不過多備席擺酒。倒是郎子在外邊過得令我擔心,他不會拐彎,性子且直,本想歷練歷練,卻……”
琳琅忙說:“公子已沒事了,老太太別擔心了。”
菀昭又說:“老太太不妨接他回來。”
老夫人卻道:“不必。”
她不知道祖母是如何想的,她只能暗暗憂心。
“還有件事要說,隔日後我們就回公府住。”
菀昭錯愕,“要離開怡園?”
老夫人說:“你住怡園多年自然捨不得,可終得從家裡出嫁。我都派人把家裡收拾得乾淨了,我們祖孫在那也有個清閒的地方。”
菀昭記得祖母從未提過家的好,但這回確實是要離了怡園。
越國公府不過空有個公爵府的名。菀昭只記得這些,她離家太早,對家的記憶更沒多少印象。
小時候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那大宅門裡所有的地方都像籠了重灰,她的的確確不喜歡那裡,尤其是母親亡故後,她便鮮少踏足那了。
“有幾年沒回去了,都不大記得那的樣子了。”菀昭說。
老夫人笑道:“那更該回去看看了。”
菀昭在怡園多年,這早是她的家了,容不得外人染指半分。但她卻不得不回到公府去,那才是她的根本。
“不知道那什麼樣。我記得好像有棵古柏,有百年了吧。”菀昭說。
老夫人說:“古柏還在。大郎翻新了舊宅,那很好,以後你回家來就到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