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管取笑我吧。不怕舌頭上長個爛瘡就好。”
“臭丫頭,你若不是美人,說不定我就不會扶你起來,甚至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月池說到這,竟想不出其他的能罵的話。
他直截了當地說:“再有幾步就到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到廟裡隨你罵。”
寺廟雖不大,但修葺的整整齊齊。那人敲了三聲,就有僧人來開門,“貧僧已等候多時了,二位施主請。”說罷,僧人為他們引路。
他還禮道:“多謝大師收留。”
“二位就到廂房歇息吧,貧僧要去佛前看燈。”僧人邊走邊說。
“到佛前拜上一拜吧。”他說。僧人稍駐足,“請隨我來。”
月池尾隨他們進殿。外面黑雲暴雨,裡面卻燈火通明。她這時才看清僧人的臉,年紀不大,身量瘦弱,穿一身寬大的袈裟,頗為虔誠。
青年和尚剪起燈花,“弘明法師離寺雲遊不久,這裡就起了場大火,有幾個人趁機離開了,人陸陸續續地走了,後來這裡就只剩我一人看護寺院。”他的聲音裡沒有傷痛,只是略有起伏。
他依次剪完香燭,在佛前添上香油,默默走了。
“他叫慧秀,現在是文清寺的住持。慧秀的師父弘明與先考是摯友。”他淡淡地說。
月池聽他這麼一說,便來了興趣,又想起她還不知他的名。便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呢?”
他卻話鋒一轉,“名我肯定會說,但要先聽我講個故事。”
比起故事,月池更想知道他的名。“故事可以放一放,先告訴我你的名吧。”
不加爭辯,先來一句:“傅梁興平之年,潁川之地俊傑輩出。”
“這故事聽起來不怎麼樣。”月池一聽開頭便覺得沒什麼意思,等著他早早了事。況且,興平之年也不過是幾十年前的事,左不過更了個朝代罷了。
“你別急啊,我講的雖然不怎麼樣,可裡面卻很有意思。”
她更覺無趣,“不會講故事的和你說的是同一句話。”
那人皺眉,道:“哼,別人有雅興聽,我可沒有雅緻去講。”
月池在殿裡坐了一會兒,真是自找沒趣。那人跪在佛前敬拜,口中念起經文。
唸完佛,那人知道她閒極無聊,便試探地問:“看你這樣,還不如先把衣服烤乾了。”
“只有外披溼了,剛才拿去烤火了。”月池輕描淡寫地說。
“那我繼續講了,不願聽的話,就當是睡前哼的歌。”
月池臉上掛不住,點點頭應著。
那人故意清了清嗓子,弄得她望眼欲穿。“快些說吧。”
“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又故弄玄虛地說:“這故事有點悶長,可又不乏味不堪。”
“潁川韓氏憑連的幾樁姻親,一躍成為聞名天下的世家大族。其中有個叫韓伋的後輩,在平亂中立下汗馬功勞,深得皇帝賞識。當時的權臣劉齊,啊,他是梁明帝的親舅舅,當時正任大將軍,看他有才行趁機拉攏他。皇帝和權臣皆想拉攏他,實則是拉攏他背後的整個潁川士族。當然,只能二者取其一。於是……”
月池打斷他,“為何只能選擇其一,他們不是親舅甥嗎?”
前曲
他耐心解釋道:“皇帝年幼即位,無父無母,只能藉助舅舅劉齊之力坐穩皇位。可是,劉齊掌政後卻不曾要還政於皇帝。隨著年歲日益增長,皇帝心中愈發不快,時不時越過劉齊任用忠於自己的臣子。當時韓伋鬱結難舒,因為以皇帝一人之力實在無法對抗重兵在握的劉齊。可依兩人的名號勢力,是不能輕易搪塞過去。”
“那他是怎麼糊弄過去的?”月池問。
那人道:“怎麼能叫糊弄呢,哪怕是再不濟的天子,到他面前也得給幾分面子吧。”他掏出水壺,慢慢喝了幾口。“當時啊,”他故意拉著長音,又瞧著她的神色。“當時有個人對韓伋說:‘將軍既然不願摻和到裡面去,又不想得罪於人,要想兩全其美,不如在京裡散佈羌人叛亂的謠言,再請求平反以自保。’”
“那他真那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