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自那之前,菀昭從未抱過那個心思。也難怪宮人們都笑她不諳世事,自小被捧在手心裡的,從未想過前路怎樣。
泰乾四年春,皇太子睿納妃。
太子婚禮,平民百姓之家自然無法相提並論。從禮前數月,教儀的女官不厭其煩地教她規矩,往往細枝末節的東西,會連講上幾個時辰。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婚時服褕翟、花釵,被拘在東房裡,又不知經了多少遭禮數,執扇走了長長的路。身上的服飾恍若千金的重擔,壓在胸口喘不了氣。
一番答拜後,又聽念卻扇詩:
薄雲嬋娟月,花芳暗麝香。
芙蓉掩春山,同心結合歡。
她輕輕放下團扇,見太子服袞冕,那真是個俊秀的男子。
又是撒帳,又是飲酒。一番興致全都消磨到大禮上了。
紅燭整夜照著,卻是一場看朱成碧。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後來她才知道,這其實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那女官私下誆她的話。
“你的閨名是菀昭?”
某日太子忽地問起她的名了。
“是。”
“倒不似稱娘、叫君的,也不是金、玉之流的。菀字不為過,昭字起得極好,古來賢女多擇此字。”他溫和笑道。
細想想,曹大姑、蔡文姬、宋尚宮之名都有昭字,可見他多愛了。
那時候她正被新婚燕爾而衝昏了頭,“妾會盡力做個賢內。”
這句話斷送了她的人生。
“以後,我就叫你昭兒吧。”
頭年是初婚的甜蜜,皇太子與妃關係甚篤。次年逐漸如畫隨著年頭久了褪了色,慢慢的風化。
太子妃沒能令家族真正振興起來,剛升為尚書右僕射的馮堅就一命嗚呼了。而在他死前的一月,就是泰乾六年九月,他還迫不及待的把周蕙妍送進宮裡。
“你們可聽說那個蕭氏嗎?”
“不光知道還見過,真真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我看啊那周良媛使勁了渾身解數也比不過。”
“不知道太子妃會怎麼想?”
“太子妃是個柔順人,空有個派頭罷了。”
兩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宮女,也敢在背後裡辱罵她。
“到底是正室,太子還得讓幾分吧。”
“哪的事?太子妃家裡早就是紙糊的了,還不是靠著從前韓家。呸,我也不是個人。誰會喜歡服侍個多事的主兒啊?又幹這、又幹那的,縱她是個善人,我也容不下她。”
門庭敗落了,她已是孤立無援的浮舟,獨自飄蕩著,不知何去何從。
“你也只是說說罷了,真要惹了她,來幾句枕邊風就把你拿了。”
“枕邊風怕什麼?蕭良娣的枕邊風才管用呢。她連太子的枕頭都沾不到邊,又怎麼能吹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