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已是深秋,冷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本應該是最寂寥無人之時,官道上卻有兩輛馬車,正不要命地賓士。車伕的馬鞭揮舞,呼嘯而下,然而車廂中的人卻依舊在不停地催促。
眼看著城門將近,突然,從道路兩旁躥出了幾道黑影,這些人手持利刃,來者不善。
只聽見一聲淒厲的嘶叫,正在狂奔的駿馬栽倒在地抽搐不止,車伕慘叫著跌落而下,直接摔斷了脖子,車廂也整個翻倒過來。
車上的人摔的七葷八素,護衛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迎面而來的利刃奪去了性命。
黑衣人提著刀,走到了第二節車廂前,將門簾撩起。
車廂裡倒著三個人,一箇中年男子,看上去至少四十多歲了,他的頭髮灰白,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卻仍面色莊嚴。
他的身旁坐著的美婦人早已嚇的瑟瑟發抖,頭上的朱釵顫抖搖晃。
最小的那個姑娘生的極美,明眸皓齒,細眉烏髮,穿著粉霞如意雲紋衫,外面披著一件暗色的裘衣。
“文大人,請下來吧。”領頭的黑衣人客氣地說道。
文昭酌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自己的妻女下了馬車,他看著周圍一地慘死地屍體,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文大人,我們就不要兜圈子了,您身上有一件東西,那可是要斷我們兄弟財路的,您把它交出來,我可以保證,您的妻女會活著。”
“交什麼出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衣人將還沾著血跡的刀架在了文昭酌的脖子上,那些血跡已經乾涸,粘膩噁心,粘在冷冽地刀光上。
“那我就再提醒您一句,您在徐州,前前後後忙了半年,拿到了一本賬本,我們就是想將這賬本拿回去而已。”
文昭酌嘆道:“你覺得我會將賬本帶在身上?”
“您一定帶著,我們已經將您的舊宅翻了幾遍,也追上了您派出去的所有家奴,截下了您所有信件,除了兩本假賬本外,一無所獲,您急急忙忙要往寧州趕,不就是因為巡撫陳大人就在寧州嗎?見巡撫,可不得帶著證據?”
“你既然不信,就來搜吧,我的身上什麼都沒有。”文昭酌將自己的雙臂張開,他迎著黑衣人的刀鋒,毫無懼色。
黑衣人冷笑一身,“知道文大人聰明,必然不會隨身攜帶,一定會放在我們這些人想破頭都想不到的地方,您還是自己說了,免得我們這些大老粗動手沒輕沒重,傷了您,和您的夫人小姐。”
提到夫人小姐,黑衣人側頭看去,文夫人已經嚇破了膽,靠著女兒攙扶才堪堪站穩。而文小姐也是驚懼不已,像個雛鳥一般瑟瑟發抖。
黑衣人陰邪地笑了笑:“文大人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兒,應該捨不得她遭受侮辱吧。”
文昭酌看了一眼女兒,眼中霎時柔和下來,他輕聲道:“瑛兒,你怪爹爹嗎?”
文瑛堅定地搖了搖頭,“女兒不怪爹爹。”
文昭酌抬眼,現下天色已經亮了許多,但仍灰濛濛的,他心中蒼涼,“我文昭酌英明一世,最終竟落得個暴屍荒野的下場,真是諷刺啊。”
黑衣人已經沒了耐心,“文大人,這前後無人,你的手下也已經都見了閻王,倒不如爽快些把東西交給我們,還能走得體面一些。”
“好,”文昭酌抬眼望著他,他答應的這麼幹脆,反倒讓黑衣人有些遲疑,“你要的賬本就在馬車的暗格中,你隨我來,我取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的妻子和女兒,你們不能動。”
“只要拿到賬本,我一定說話算話!”
“唐門大弟子陸伯言的話,我自然是相信的。”
黑衣人一震,竟不知該如何搭話。
文昭酌仰天長笑,“只可惜號稱江湖第一大派的唐門,竟然也要為虎作倀,幫著曾武侯賣國求榮,先輩的風骨,被你們這群小人丟的一乾二淨,真是可嘆可悲啊。”
“你說夠了沒有!”陸伯言眼中殺意大增。
文昭酌絲毫不懼,他將馬車簾子拉起,“請吧,陸公子。”
陸伯言有些猶豫。
“怎麼?你們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一二個人了吧,都是唐門一頂一的絕頂高手,對付的還是我這個老頭子,和一對柔弱母女,你卻連親自跟我拿賬本的本事都沒有嗎?”
陸伯言握緊了刀柄,對著手下人道:“把她們看好了,一會兒若是有異動,先殺大的,留下小的,哥幾個這幾日風餐露宿怪辛苦的,留個小的還能解解悶。”
“是。”餘下的黑衣人鬨笑道。
陸伯言提著刀,隨著文昭酌進了車廂,這車廂栽到在地上,想要進去只能貓著腰往裡爬,陸伯言的刀倒礙事兒了許多。
兩個人在車廂裡摸索了良久,卻遲遲沒有摸到所謂的暗格,陸伯言失去了耐心,用刀指著文昭酌的喉嚨,“文大人不會在跟我拖延時間吧?”
文昭酌微微笑道:“這兒一片荒涼,官道的兩邊大概也都被你堵上了,我拖延時間又有什麼用呢?難道還會有人來救我不成?暗格難找,說到底還不是怪你們弄壞了馬車?”
文昭酌說的倒是不錯,陸伯言猜到他會來寧州投靠陳巡撫,所以早就在入寧州城門的唯一一條官道上設了埋伏,官道兩邊都被堵得嚴嚴實實,這兩天烏雲壓日,一副快要起風下雪的樣子,寧州又本就在限制出城,是以他也不害怕不相干的人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