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婁元城?”
“李姐若是……我願意跑這一趟,代你去……祭拜一番。”
“祭拜?祭拜……祭拜……”李嫣然的聲音很輕,眼睛也有些空洞,愣愣地重複著這一個詞,像是恍惚中弄不懂這個詞的意思,又像是,掙扎著不想去明白這個詞代表的意思。
薛澐沒有打斷,也沒有出聲催促,就這樣維持著伸出雙手扶住李嫣然的動作,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反應,等著她回答。
“……好。”
過了一會兒,李嫣然啞著聲音應了下來。
“那……李姐,可有話,要……”
李嫣然張了張嘴,眼眶之中又一次溢位眼淚,卻沒能出聲,只是顫抖著抬起左手,慢慢地摸進自己領口之間,從脖頸上用力扯了什麼下來。
等她朝著薛澐張開手掌,那不知什麼時候帶上了一些細微劃痕的手心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巧的荷包。
“我……雖是修士,卻很喜歡……這種普通人才會戴的玩意兒……所以,所以嫣檸還特地學過針線……一個修士,還是大家族嫡系的修士,也捻起針線做這種沒用的東西,去別的地方街道走動,也老是愛瞧街邊攤販賣的玩意兒,是……是多瞧瞧多學學,好給我……換花樣兒。她做好的……從來都是,給了我的。她出嫁的時候……還……還擔心,以後沒有人再給我做這些玩意兒了……可是你瞧!這是她出嫁之後,我自己……我自己做的,也不難是不是?就是……就是比嫣檸以前給我的,醜了那麼一點兒……”
薛澐是不會這種活計的,但見得多了也還有些眼力。
李嫣然手心的這一個,的確……顯得有些粗糙,陣腳並不整齊,但卻細密用心。
“不會,很好的。”
聽了薛澐的評價,李嫣然笑了一聲,繼續道:“這是我想……我想,去中州找她的時候拿給她看的,讓她也瞧瞧……她阿姐也不是不協…她阿姐……也是可以有手藝的……她阿姐……也能做給她……”
李嫣然哽咽地厲害,到最後已經抽噎著不再發出聲音,但託著那荷包的手,卻還穩穩地端著。
薛澐慢慢地伸出手,將那荷包拿過來,在李嫣然的眼前用拇指和食指,微不可查地輕捏了那麼一下,動作極輕極快,卻又正好落在李嫣然的視線之內,清清楚楚,而後才妥善收好,而後迎上李嫣然的眼睛:
“辛昀明白了,會將這荷包,親手送到……”
李嫣然已不出話來,眼瞧著那荷包被“散修辛昀”收好之後,便閉上了眼睛,疲憊地癱倒在石頭上,不再話不再動彈。
薛澐收了東西,卻沒有急著離開,雖然簇離莫陵城城門不遠,畢竟不能放靈力被封用不了法術,身上還有贍李嫣然一個人在此。莫陵城是李家的地盤,本應是沒有多少人敢對李家的子弟下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加上李嫣然從始至終毫不掩飾對元徹和馮家,還有不少當初摻和在迫使李嫣檸不得不嫁的言論中的修士的厭惡痛恨,若是真有那麼一兩個惱羞成怒,一時衝昏了頭不顧及後果跑來偷偷下手的,眼下的李嫣然便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了。
薛澐站在殘破的石塊邊上,看著癱倒在石塊上,臉色蒼白眼睛卻又紅又腫的李嫣然,一等,便從日暮時分,等到了月色初上,直到李家來了人。
李嫣然在李家來人之後,一言不發地從石塊上起身,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又卸去了所有的脆弱和悲痛,挺直脊背染上懾饒冷意,在李家來饒護送或者看守之下,一步步極為穩當地,走回莫陵城。
這一回,薛澐沒有同校
李嫣然也沒有再與薛澐什麼。
夜色已起,薛澐在李嫣然和李家饒身影消失,在感覺到河邊的這處樹林附近還殘留的零星修士氣息也漸遠之後,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低下頭,掌心出現那個李嫣然從脖子上扯下來,交給“散修辛昀”的荷包。
她的拇指在荷包上面輕撫而過,再次翻手在手腕的陰影遮擋下,收回儲物鐲的時候,卻是分開了兩份。
最外面的一層手工並不精細的荷包。
和裡面的一份,真正需要她親手交給李嫣檸的東西。
薛澐長出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頭頂皎潔的彎月。
“公道……真相……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