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自己老大沖鋒陷陣反而被訓了一頓,付瑩瑩當即就紅了眼眶,只是當著何莞爾這邊的死對頭的面,硬撐著不肯落淚,臨走前還狠狠剮了何莞爾一眼。
小雷被那一眼惹毛,差點跳起來追上去繼續撕付瑩瑩,也被何莞爾拉住了。
此時此刻不宜鬧事,她心中還有好些想不通的疑問需要搞清楚,至於付瑩瑩這種貨色,有興趣有空閒的時候撕一撕就好,犯不著為了她耽誤正經事。
回到辦公室,何莞爾支開了小雷,關上門第一時間給盧含章去了電話,問起了關於那位呂俊傑的事。
畢竟是同一個師父帶出來的,雖然不在一個事務所,但盧含章對呂俊傑相當地熟悉,將她瞭解到的呂俊傑的情況和盤托出。
這是位名聲大噪的公益律師,過去的十幾年間每一兩年就會打一起社會影響較大的公益訴訟,告過郵局,告過高鐵,還告過最高人民法院。
這一次桐城路橋工亡事件,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到的訊息,千里迢迢從滬市趕過來,連夜簽了代理,還是免費代理,據說要為死者討一個公道,治一治建築企業的陋習。
何莞爾瞭解到前因後果,只能感嘆了句實在很巧,也難怪聶芸誤會。
她最後問了盧含章一句,知不知道呂俊傑為什麼會接這樣一個蹊蹺的官司。
盧含章應承下來,幾分鐘後回了電話給何莞爾,說:“這件事師兄不想和我多說,不過我覺得他接這樣一個案子確實有點奇怪。這不像呂師兄的為人。”
“什麼?”何莞爾眉心一跳。
“我們當律師的,不管為誰服務,當事人利益最大化是原則。可是這個工亡案件,明眼人都知道這完全是無理取鬧。工亡補償各地都有出臺詳細的標準,最不濟鬧上法院也都丁是丁卯是卯,不是說你鬧得兇就賠得多的。我覺得,這個案子與其說是維權,不如說是找麻煩。”
“找麻煩?你覺得他這一次這樣的做法不是在給當事人謀利,而是在找企業的麻煩?”何莞爾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對,師兄這樣的搞法,如果企業不買賬鬧上了法院,那麼判決會嚴格按照人身損害賠償的標準執行,一般都會比企業私下和解少很多。退一萬步講,就算企業怕了接受苛刻的和解條件,支付十倍於工亡賠償標準的金額,還有讓資本家去被剝削的工人靈前跪一跪,那也只是一個案子的特殊情況而已,難道真能有什麼標誌性的意義?”
何莞爾聽得心中一動,繼續追問:“莉莉婭,那如果你來判斷,你覺得這個案子裡呂俊傑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你對他一貫的瞭解?”盧含章的聲音篤定,“呂師兄這個人外界褒貶不一,但是我知道他其實是一心一意想靠打官司來推動社會的進步,這個案子裡這樣幼稚天真的表現,不是一個成熟的法律人,也不像他一貫珍惜羽毛的做法。”
結束通話電話,何莞爾閉上眼睛,一點點回憶這兩日關於桐城路橋案件所獲取的點點滴滴,心跳漸漸加速,又終於平穩。
她再一次推導前因後果。
三天前,莫春山下了死命令要擺平死者家屬,還要多給五十萬去擺平,眼看著死者家屬接受賠償了,結果冒出來一個說要“伸張正義”的公益律師,攛掇著死者家屬不依不饒地鬧,提出了十倍的賠償金額不說,還要讓莫春山去靈堂給死者磕頭。
開公司的大佬最講究的是什麼?錢嗎?
不,是面子。
這些位於食物鏈頂端的人,掌握的資源固然多,但面臨的風險同樣大,有時候一個決策失誤就導致一輩子填不上的債,所以急需靠一擲千金來向外人證明自己的財力。
所以,大佬們穿隨便一點就被懷疑資金鍊斷裂,哪怕身後是欠債幾十億的大窟窿,也得鮮衣怒馬揮金如土,硬撐著把面子繃足了。
現在竟然讓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去給一個最底層的工亡工人下跪?這樣的要求簡直匪夷所思,帶有人身侮辱的性質不說,還是在變相地宣佈——我們公司不行了,小小的工亡事件都搞不定,廣大機構趕快做空我們的股票吧!
所以盧含章才會評價死者委託的律師的所作所為,不符合那個律師一貫的行為準則,反而更像是在為難企業
而能讓一個成熟且愛惜自己羽毛的律師違反自己的原則,做出讓同行們譁然的事,顯然需要付出極高的對價。
這是有人在搞事,至於搞事背後的目的,不知道是否和這一次莫春山被舉報的事件有關。
何莞爾這頭得了訊息,剛拿出電話想打給林楓,好巧不巧鈴聲響起,螢幕上出現林楓的來電顯示。
她愣了一愣,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到對面林楓聲音微凜:“監聽那邊有了動靜,我們錄到了莫春山辦公室裡的一場會議。”
林楓所說的會議,是在下午六點左右監聽到的,時長一個多小時。不過何莞爾接到電話趕過去以後,並沒有第一時間瞭解到會議的內容,原因是監聽器接收到的聲音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