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是忘了關門,還是故意沒關的,陳赤炎最後給她留了一道門,她還順便在他們家蹭了一頓飯。
這之後,就是祝九九及笄的日子了。
前幾天就聽她屠夫爹在村裡挨家挨戶的說,他家女兒過幾日就要及笄了,屆時歡迎大家到他們家去玩耍。
而那時候的人們,總是陳赤炎後來想來最淳樸的。
一家有難,全村人都會伸出援手;同樣,一家有喜,家家戶戶都會去捧場。
於是祝九九及笄那天,她家小院子裡很熱鬧。
屠夫大叔看著這樣一片熱鬧非凡的場面,也親自殺了自家餵養了好幾天的大肥豬,用來招待來客。
陳赤炎本來是不想來的,最後硬是被王小六那個小混子給拖了過來,說是要讓陳赤炎在旁邊給他壯膽,實則自己卻笑呵呵地將自己準備的禮物當著大家的面送給了祝九九,被遺忘的陳赤炎,也不惱,只是在人群外面站著,悠閒地一口一口吃著肉。
可就是在人群中不經意的一瞥,陳赤炎的心,就像那初春剛化冰的湖面上,一尾小魚,突然躍出水面,轉眼又“噗通”一聲,沒入了水中,濺起一圈圈的漣漪,難以消散。
安靜地站在人群中的那個姑娘,看穿著和一直煩他的那個丫頭差不多,估計是祝九九從外村請來的某家深閨裡的小姐。
她就站在人群裡,溫柔地笑著看著祝九九,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靜靜地鼓掌。
許是隔得太遠,以至於這一面之後,陳赤炎再也想不起來她的模樣,印象中只有一身粉色的姑娘,站在他的對岸,在陽光的輝映下,周身散著一圈金色耀眼的亮光,一下就吸引了陳赤炎的視線。
陳赤炎就這樣著了迷似的,在人潮散去後,想要去尋找那個讓他怦然一動的姑娘,她卻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聽說軍隊招兵,陳赤炎就這樣跟著王小六跑路了。
他一方面是想出去見識一下,一方面卻又藏了私心,想要擺脫那個“煩人精”。
誰知道去了軍營裡沒幾日,他就忽然有些想念身邊那個嘰嘰喳喳的丫頭了。
可是大漠夜明朗,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他以為小丫頭見他來了塞外,或許也就這樣會放棄對他的念想。
誰知道在某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他正好在值崗,老遠就看到雪地的盡頭,漸漸出現一個一搖一擺的弱小身影。
是她,她獨自一人跨過了山川河流,最終在寒天雪地裡,不住地搓著被凍紅的手,衝他笑道:“邊關天涼,我給你帶了些厚衣服,還有一些你愛吃的小糕點。”
本來他知道自己是不該接受的,可是看到在雪天裡瑟瑟發抖的她,他就覺得心窩一暖,鬼使神差地就受著了。
包括後面她一個月來一次,他漸漸都覺得習以為常。可是在其他將士面前,他總表現地很不在意地樣子。甚至在聽說,她在來的途中,遇到了山賊,他都當作無關緊要的說:“小姑娘罷了,終究是受不住苦的。”
別人問他,你不擔心她是死是活嗎?
他說了什麼呢?他一邊忙著擦自己的槍,一邊冷著聲音說:“和我沒關係。”
別人聽了只是唏噓幾句,而如果丫頭聽到了這句話,估計整個跳動的心,立馬就死寂了下去。
可是陳赤炎又從來沒有對旁人說過,在聽到她遇到山賊的訊息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要親眼看看那個姑娘是否還健健康康。
就連對自己,他也不願承認。
等到他來年回到小村莊時,在人們的歡慶聲中,他問,她呢?
方才還大聲笑著的人們,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
她死了,就在去給他送東西的路上,被一夥兒山賊,逼下了懸崖。
陳赤炎一直以為自己心動的是那驚恐一眼的姑娘,可是等到後來沒了丫頭,他才發現自己卻是那麼思戀。
他這一生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後來在成為沉衍的時候,沒有珍惜那個姑娘。
他也恨自己,沒有一早確認,曾經讓他心動的姑娘,就是丫頭,就是鳳兮。
所以他要彌補自己的錯誤,哪怕犧牲自己。
所以他只希望,還如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