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龍告別比爾?楊後,心裡不禁翻騰開了:這個丫頭片子,小小年紀,竟然沾染上了賭博陋習,而且技藝不錯,基本上是樣樣精通。這如果按華夏農村的說法,那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是典型的敗家行為,是萬萬不允許的。難道美國的教育和華夏的教育真有這麼大區別嗎?她父母不會生氣嗎?不會出手管教她嗎?當然,也許她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而詹姆斯船長又因為她是船上員工,肯定也不方便禁止她。再加上她膽子大、頭腦活,伶牙俐齒的天不怕地不怕,又身處花花世界般的大遊船,卻又有什麼不敢學?卻又有什麼學不會?不行,一定得儘快找到她,一定得好好坐下來教育教育她。賭博稍稍還說得過去,萬一學會吸藥了,那可真慘了,會毀掉她一生的。
“許經理好,怎麼啦?東張西望的是不是在找什麼人?”正當許文龍一頭想,一頭睜大眼睛在人流中尋找文麗時,耳邊卻突然卻傳來一陣陌生的招呼聲。他趕緊循聲看去,發現迎面而來的竟是朱虹的男朋友周九華。
此時的周九華眼窩深陷、精神萎靡、完全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他見許文龍一臉訝然突兀的樣子,便指著自己肩背的漁具包說道:“我姓周,叫周九華,不認識了嗎?就是上次和你一起參加釣魚比賽的那個。”
許文龍當然認識釣魚冠軍周九華,而且印象還不淺,只是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打招呼而已。他呆楞片刻,便客氣地對周九華說道:“是周先生呀,你好,你好。又去釣魚嗎?恭喜你獲得釣魚冠軍。怎麼樣?那獎品還滿意吧。”
“不錯,很滿意,簡直太漂亮了!”周九華一聽,強打精神笑眯眯回答道,“只是太委曲許經理你了。因為這冠軍原本是你的,只是沒想到在緊要關頭,卻被我一舉釣起了一條奇異獨特的狼鰻。雖然遲了這麼幾秒,但到底也是天意使然呀。這不,我正想去試試那金魚鉤的功效呢。看看它除了外表華美,實際到底中不中用。”
“那你去試吧,我現在也正好有點事要去辦。”許文龍淡淡地說道。看樣子,周九華並不知道自己所獲得的冠軍存有爭議,更不知道許文龍會主動要求放棄評獎。
“好的,回頭見,有空一起釣魚啊。”周九華也不挽留,和許文龍握手道別後,便背上沉重的漁具包步履蹣跚釣魚去了。
許文龍在各個艙層轉悠著,尋找著。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跑,哪裡熱鬧就往哪裡鑽。甚至連僻靜處的影院劇院遊樂場都走遍了,卻哪有文麗的半點影子?不過他並不著急,繼續晃盪晃盪溜達著,怡然自得欣賞著,如此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遊船A層上。
A層是遊船第一層,以下便是負樓層了。負層樓主要用作儲存物資、維修機械,包括動力艙和一般船員的休息室,是不可以隨便讓人進出的。
“只有這一層了,如果還找不到她,那只有到晚上再說了。”許文龍思忖著,沿著船舷慢慢走向船艏。
船艏高聳挺拔,極為雄偉,登臨其上,腳下浪花飛舞,耳邊海風勁吹,很有一種騰雲駕霧、飄飄欲飛的新鮮刺激感,以致於吸引了很人在那嘻鬧追逐、留影拍照。
許文龍在船艏巡視一圈,沒有看見要找的文麗。正當他略感沮喪之際,卻意外發現對面一個角落裡,戴眼鏡的陳珂正和幾個墨鏡大漢交頭輕談著,還時不時對著遼闊的海面指指點點,看樣子是在欣賞遠海風景。許文龍不願和他深入交往,於是便折返身子,沿原路快步向船艉走去。
許文龍在船艏沒有找到文麗,便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向船艉走去。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一陣騷動,接著又聽見有人大聲喊叫著“吵起來了,吵起來了,大夥兒都快去瞧熱鬧啊,晚了就一來不及了”。
許文龍吃了一驚,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念頭就是,難道又是文麗和別人起紛爭了嗎?他來不及細想,立刻便跟著眾多遊客一溜小跑奔向船艉。
寬大亮麗的船艉早聚集了好一些人,各種膚色各種打扮的都有。正挨挨擠擠圍成一圈,帶著不同神態、不同表情看著一個小女孩和一箇中年男子唇來舌往激烈爭吵。而那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許文龍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文麗。再看那中年男子,也不是陌生面孔,恰恰是與文麗極有淵緣的猥瑣男周九華。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也不知道他們這次又是因為什麼而走到一塊,並鬧得如此不可開交。
當看到爭吵的又是這對活寶時,許文龍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這個丫頭片子,好事沒有,麻煩不斷。上船沒幾天,就和別人吵了兩次口,真是讓人頭疼之極。他有心想擠過去勸阻調解,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反正這麼多人在,雙方都不會有危險,不妨在一旁冷眼旁觀,看看那小文麗到底惹了什麼禍,看看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小女孩。
文麗今天穿了一套合體的牛仔服,很潮很別緻,把她那嬌小的身材襯托得倒也有型有致,算得上是一個翩翩小淑女。不過只要往上看看她那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樣子,卻又不得不讓人敬而遠之、退避三舍。只見她拿頗作勢挽了挽衣袖,毫不畏懼指著高她一個頭的周九華喝道:“趁這麼多人都在這裡,你倒給我說清楚,你憑什麼誣陷我?你憑什麼懷疑我?又憑什麼指責我?是欺負我人小嗎?是欺負我是個服務員嗎?你有錢了不起呀,你有錢就可以隨便欺負小女孩嗎?你當我沒見過錢嗎?我告訴你,這條船上有錢人多得是,隨便拉幾個出來都甩你幾條街,就更不用說我家老闆了。”
周九華原本就精神頹廢,萎靡不振,估計是生病了的緣故。現在被文麗一頓連珠炮般的搶白,直如雪上加霜般氣得面色青紫,呼吸氣促。他張了張嘴,努力嚥下一口悶氣,然後指著文麗忿忿地說道:“你個臭丫頭,我有欺負你嗎?我說了自己有錢嗎?我……我不過只問了你一句……”
“有你這麼問話的嗎?”文麗雙手往腰上一叉,怒氣衝衝打斷周九華的話頭道,“你沒上過學嗎?老師沒教過你要懂禮貌的嗎?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裡的人,哪個不是彬彬有禮?哪個不是風度翩翩?哪個不是知書達禮的紳士?再看看你自己,要禮貌沒禮貌,要相貌沒相貌,根本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還好意思跑出來到處亂喊亂叫,要是我早一頭扎進這海里去了……”
“你……你……”周九華一聽,頓時氣得手腳冰涼,全身發抖,鼓著雙冒火的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吵架?”,“怎麼跟一個小女孩過不去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於樓上每層甲板都站了好一些俯視觀望的人。只不過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吵鬧的起因,而大部分外國人連他們在爭論什麼都聽不懂。
周九華見圍觀的人面色不善,明顯是在責怪自己。於是努力調勻氣息,指著地上光禿禿一根魚杆委屈之極地說道:“各位好,事情是這樣的。剛才我在這裡釣魚,中間只上了一會兒廁所,回來魚鉤就不見了。金魚鉤呀,就是我上次在釣魚比賽中獲得的獎品。連同配套的金魚線,統統不見了蹤影,只剩這麼一根魚杆在這了。而當時這個女孩正好在不遠處玩耍,所以我就……我就問她有沒有看見我的魚鉤。我這樣做……這樣做錯了嗎?東西丟了連問都不可以問一下嗎?”
“原來是這樣呀!”看熱鬧的人聽了,於是紛紛指責起文麗來,“你這小女孩太不懂事,人家丟了魚杆問一下是正常的,因為你就在附近玩,所以還不快向人家道歉,以爭取別人的諒解。”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文麗急了,趕緊搖著手對大家說道。
“是嗎?那你說事情是怎樣的?”圍觀的人愕然問道。
文麗生氣地指著周九華說道:“這個老……這個他一上來不是詢問我有沒有見他的魚鉤,而是直接說是不是我拿了他的魚鉤。你們給我評評理,他這樣說合適嗎?這不是在懷疑我偷東西了嗎?憑什麼呢?再說在這裡玩的人也不止我一個人呀,還有好幾個呢?為什麼他就單單懷疑我呢?這不是欺負人嗎?”
“對呀,”眾人把目光轉向侷促不安的周九華,你一言我一語指責他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無憑無據的,你怎麼可以隨便懷疑別人呢?你的魚鉤不見了,就一定是她偷走的嗎?被大魚拖走了也不一定呢。退一步來說,即使是被人偷走了,那嫌疑人也不是她一個呀,應該當時在船艉的人都脫不了關係的。”
文麗一聽,不由得意地對周九華說道:“怎麼樣?大家說的你都聽到了吧,誰對誰錯還用得著爭辯嗎?還不快快向我請罪道歉!”
許文龍一聲不吭躲在人叢中,靜靜看著文麗指手畫腳對周九華髮難。憑直覺,他認為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且不說先前上船時的那次衝突,就是前兩天釣魚比賽時的冠軍歸屬問題,也足足讓文麗對周九華憋了一肚子氣,甚至還好幾次揚言說要整治整治他。雖說看起來是小孩子的任性話,但憑文麗一慣不願吃虧、不想上當的倔脾氣,她也肯定會想辦法出出胸口的惡氣。當然這並不是說魚鉤就是文麗偷的,但魚鉤的失蹤十有八九和她有關,最有可能是被她一氣之下扔海里去了。不過這也僅僅是猜測而已,至於真相到底如何,最好還是先進一步觀察再說。如若失蹤的魚鉤真和她有關聯、有瓜葛,那就沒辦法了,只有找詹姆斯船長當面解僱她了。
此時的周九華早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紅白相間煞是嚇人。他狠狠瞪了文麗一眼,咬著牙聲嘶力竭地叫道:“我偏不向你道歉!你個鬼丫頭,小小年紀就古靈怪精、皮賴刁頑,沒有一點長幼尊卑之分,沒有一絲榮辱敬畏之念,還經常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跟在我背後。你給我老實說,你到底想搞什麼名堂?你到底想打什麼主意?還有,別說我無憑無據懷疑你,其實我的魚鉤莫名其妙地丟失,根本就是和你有關,你根本就是脫不了一絲一毫關係。因為當時這裡沒幾個人,而且都離我釣魚的地方很遠,再說人家也沒這個興趣,更不會像你一樣無聊。所以,除了你,決不會有第二個人!”
“你……”文麗氣極之下不怒反笑,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周九華嬉皮笑臉說道,“你真認為你的魚鉤不見了和我有關?”
“決不會和第二個人有關!”周九華氣哼哼回答道。
“那要是你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跑了,是不是也和我有關?是不是也來找我要人?”
“哈哈哈……”圍觀的人忍不住齊聲大笑起來,連勸架的事都忘記了。
周九華臉色一變,雙眼瞬間冒出一股寒光,冷嗖嗖就像兩把利劍,惡狠狠又似兩條毒蛇,一左一右刺向文麗:“臭丫頭,我叫你皮賴,我叫你嘴硬,一會我叫傑克隊長過來,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
“不用叫了,我們已經派人去通知傑克隊長了。”人叢中一個人應聲喊叫道。
文麗呵呵一笑,斜著眼不屑一顧地回答道:“保安隊克傑隊長嗎?我看叫天王老子來也一樣,總之我不怕你。詹姆斯船長來我也不怕,你無論如何得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