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可以拍了?”
“嗯,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準備一下?”
李唐笑了笑,神情輕鬆道:“不用,這場戲本來就是從大喜到大悲的這麼一個轉換過程,我現在的情緒剛剛好。”
“好,那就開始吧。”
當三人帶著福生高高興興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客飯店的門口聚集了一大幫人,一部分是左鄰右舍看熱鬧的,一部分則是老丈人帶來壯聲勢的。
屋裡老丈人正在和大哥大嫂爭論,一個講的是美國法律,一個講的是中國的人情世故。總之一句話:雞同鴨講。
二弟怕大哥大嫂吃虧,趕緊衝了進去。
老丈人不光亮出當年二弟簽下的為了留在美國而答應放棄孩子的一紙協議,同時要揚言告大哥綁架。
這一刻,二弟再次無奈地退縮了。因為他去過美國,知道美國的法律,而且自己的兒子福生正是美國公民。
福生雖然今天和二弟玩的很開心,但見到自己的外公和保姆的時候,還是掙脫了二弟牽著自己的手,撲到了爺爺懷裡。
目睹這一幕,二弟原本抬起的頭再次耷拉下來,挺起的身體佝僂的更加厲害,他邁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往裡走。
攝影機的鏡頭一直追著李唐的背影,落寞、孤寂。
而正在這時,依偎在外公懷裡的福生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在之前的戲裡,李唐很好地完成了情緒的轉變,雖說有一部分的真情實感,但大部分還是源自於自己出色的業務能力。此時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在加深自己情緒的濃度,眼瞅著濃度越來越高,而福生此時喊出的這一聲“爸爸”恰好成為了情緒抒發的一個突破點。
就好比一個罐子,裡面氣體的壓力越來越大,突然罐子上破了一個口子,那麼罐子裡的氣體一下子就噴薄而出。
在聽到這聲“爸爸”時,李唐整個人瞬間定住,一股心酸油然而生,迅速衝到頭部,鼻腔的酸楚使得他的淚腺如同開了一道口子一般,淚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斗大的淚珠徑直摔落在水泥地面,砸出無數細小的水花。
人到悲處,不是無聲落淚,此時李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嘴巴下意識地張開,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低啞的啜泣聲。
此時的他壓根顧及不到鏡頭在哪裡,本能地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雙肩不停地顫抖著。與此同時終於開始邁動腳下的步伐,一步,兩步,腳步愈發變的快起來,最終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停!”
王曉帥大喊一聲,緊接著便滿臉興奮地朝扛著攝影機的吳迪問道:“側面鏡頭搶到了沒有?”
現場兩個機位,其中固定鏡頭始終死死地聚焦李唐的背影,另一個則由吳迪扛著抓拍。因為場地的限制,他只能抓拍到李唐的側面鏡頭。
吳迪朝王曉帥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沒辦法現場只有一個監視器螢幕,導演只能看到固定機位攝影機的鏡頭,當得到吳迪肯定的回答之後,王曉帥毫不猶豫地喊了一聲:“過!”
吳迪跟他合作多年,這點信任度還是有的。
李唐走上樓梯後一直沒下來,在一旁看著的高媛媛聽到導演喊過之後,便小跑著上了樓梯。本來也想上去看看的助理小趙看到高媛媛上樓的背影,識趣地停住了腳步。
許三金擠在人群中,他親眼目睹李老師從一開始高興的情緒轉變為失落、沉重,尤其當聽到福生叫“爸爸”的那一刻,他雖然只看到李老師的背影,但是那種壓抑的哭聲是不騙不了人的,那是真的傷心。
許三金回憶自己的感受,大概還是幾年前他初中剛畢業那會兒爺爺去世了。要知道他小時候父母忙著出海打魚,他也是爺爺帶大的。可一開始他真的哭不出來,直到把爺爺的遺體送往火葬場的那天,他坐在車上看著蒙著白布的爺爺,突然就悲從中來,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他覺得李老師剛才哭的那一段就是自己當年的那種感受,可這種感覺怎麼能夠在鏡頭前面表演出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再次對李老師產生了深深的崇拜,甚至還幻想要是以後能跟在李老師身邊學習就好了。
“喂,三金,發什麼愣呢?趕緊的,幫忙搬東西。”
正當他愣神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劇務大哥的嚷嚷聲。
“哦,來啦!”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顛顛地跑過去幫忙搬運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