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水大全拆石膏的日子。一大早,水遙就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迅速洗臉刷牙,之後便到井邊,把之前買來的五花肉拿了出來。
雖然做成鹹肉可以儲存更久,不過對於水遙來說,她更喜歡把肉做出不同的花樣。因著這個日子對水大全來說十分關鍵,若是恢復的好,那便可以出院了。
而自己雖然只回來了一天,可弟弟水雲早就在她耳邊嚷嚷了許多次要吃紅燒肉了,水遙當時便決定留下一塊放到井裡儲存起來。
因為實在拿不準這種方法保鮮的效果怎麼樣,水遙不敢放太久。雖然隔了夜,不過好在井裡溫度比較低,聞了聞氣味兒,發現還是和剛買來的一樣,這下子水遙才稍稍放了心。
五花肉對水遙來說,並不算陌生,畢竟幾乎每個菜系都有,做法也是多種多樣。可她本人最為拿手的還是紅燒肉。想當年,她在業界還是籍籍無名時,就是憑藉這道菜碾壓了眾多湘菜老師傅而聲名鵲起。
其實嚴格來說,水遙並不僅僅算是湘菜高手,精通八大菜系的她,善於獨創,自稱風格,對於傳統湘菜都能信手拈來。
傳統的湘菜分為三大流派:湘江流域擅長於小煎小炒,洞庭湖區擅長烹調水產,湘西山區擅長山珍野味。
熟練地點火把鍋燒紅後,水遙便將五花肉皮朝下,放在鍋上把毛給烙乾淨。在高溫的作用下,豬皮發出了“滋滋”的響聲,隨即一股子焦香便傳了出來。
看著自己手裡這塊肉,水遙不禁暗暗感慨,雖然這個年代窮,豬肉也不一定每回都能買到,可品質確是槓槓滴。
毫無疑問,現在的豬可都是土生土長的家豬,吃糧食長大的,自然吃起來可要比後來餵了飼料的香了不知道多少倍。水遙手上的這塊五花恰好是標準的三層,肥瘦交疊,紅白分明,目測肥膘不超過一指寬,拿在手裡,光~滑細膩,觸感微涼,即便是生肉,這會子也足夠讓水遙肚子裡的饞蟲興~奮起來了。
許久沒有正正經經做過菜的水遙當機立斷,將五花肉直接切成了三厘米見方的大塊,畢竟不管什麼時候,大口吃肉才是生活的樂趣。之後便將肉塊放入已經燒的咕嘟嘟不斷沸騰的滾水裡。
隨著豬肉一塊塊從底下浮起來,灰白色的雜質和肉本身的血腥味也被一點點兒去掉。看時間差不多了,水遙麻利地把肉撈了出來,用之前打上來的井水將麻將大的五花一塊塊清洗乾淨,豬肉本身的香味也散發了出來。
忙活了半天,這才僅僅是個開始,不一會兒水遙額頭上就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來不及擦把汗,水遙趕忙把肉整整齊齊碼好,接著把自己珍藏的一小瓶豬油膏拿了出來。
眼下這油可是稀罕物件兒,有多少人家在煮菜的時候連一滴都不捨得放,都是強青菜在水裡涮一下,放一點鹽巴拌一拌了事兒。可做了多年菜的水遙明白,油該用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能省。
買東西的時候還講究一分價錢一份貨,更別提做菜了,過油的步驟若是因為心疼而略過去了,好不容易切得方方正正的五花肉不僅因此定不了型,多餘的那部分油脂也也沒法子榨出,好好的一塊肉做出來就會略顯肥膩,白白浪費了這好東西。
而這瓶豬油膏還是當時賣土豆片時自己專門用那塊板油煉的,現在還剩下不少,水遙乾脆把它們一次性全給放進油鍋裡。隨著爐灶裡的柴火燒得越來越旺,白白嫩嫩的油脂逐漸融化,變成晶瑩剔透的液體。
看油鍋上冒起的一絲絲白煙,水遙估摸著溫度差不多了,便把切好的五花肉一塊塊放進油鍋裡。不一會兒,肉塊便開始收縮,焦香的味道越發濃烈,這讓水遙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味道讓她恨不得把舌頭都給整條吞下去!
而紅燒肉最大的特色便是糖色,雖然最後的成品看上去色澤紅亮,十分誘~人,可這道菜卻是實實在在連一滴醬油都沒有放的。迅速調好糖汁,放在鍋裡慢熬,不一會兒,清透轉為酒紅,想著待會兒五花肉在其中慢熬上色,水遙就忍不住又加快了動作。
倒油,煸香調料,炒肉,加糖色……一系列步驟下來,行雲流水,直到把肉燉上,抽出幾根柴調成小火後,水遙才小小松了口氣,累的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
可只做這一個菜是遠遠不夠的。畢竟是大早上,不管怎麼說,她跟水雲得喝上粥身體才算徹底舒坦。可開啟面米缸,水遙悲催地發現米又見了底,於是索性弄了根紅薯切塊放鍋,同時心裡又不禁有些後悔。
因為前段時間做生意賺了點錢,水遙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大手一揮做了兩次乾飯,剌嗓子的野菜糊糊也不知道到有多少天沒做了。這下倒好,吃到嘴裡雖然舒服了,想想手裡所剩不多的糧票,水遙後背都涼了。
有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都差點忘了,在這個年代,票可比錢好用多了,自己上一次雖然賺了不少,可這糧食,特別是細糧都是按人頭供應的,有時候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來。
可若是讓她到黑市去買,想想那比市價高上好幾倍的價錢,水遙心裡不由得滴血。看來下一次自己要再去賣什麼東西,不僅要掙錢,還要順便換上點糧票才是。
不過,那些粗糧雖然不怎麼好吃,所幸還剩下不少,夠他們仨吃上一陣子了。把玉米餅子拍上之後,水遙又麻利地炒了個酸辣土豆絲,接著把早就熬的肉爛湯濃的紅燒肉斷火盛了出來。
把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水雲才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從裡屋走了出來,看水遙還在忙活,瞄了一眼桌子上紅撲撲,亮晶晶的紅燒肉,水雲瞬間就有了精神頭,驚呼了起來。
“哇塞,我老姐果然說話算話,之前說給我做好吃的就一點兒不含糊!”
說到這兒,水雲連忙湊上去,狗腿地給水遙捏捏腰:“姐,辛苦了辛苦了……嘿嘿,咱們啥時候吃飯啊?”
看著自家弟弟那諂媚的笑容,水遙忍不住輕笑一聲:“呵!之前天天睡懶覺,日頭都曬屁~股了還賴著不起來。今兒個倒是轉了性子!不過,這肉你可甭想著吃獨食,咱爸今天要拆石膏,你還記得不?待會兒我要分出一半給咱爸帶過去,你就在家裡好好待著,誰來也甭開門。”
飽餐一頓後,水遙不忘再三叮囑著弟弟。畢竟昨天於小芹剛來過,她說不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兒,昨天看樣子十有八九她會到吳春花家裡大鬧一通,所以今兒個吳春花那攪屎棍很可能夥同她那三仙姑老孃過來找茬兒。
其實自從上一次吳春花來醫院和水大全鬧離婚以後,水雲那幼小的心靈就留下了陰影。雖然表面上他不提,可現在父親馬上就要出院,他就算再傻,也不難想到,上次口口聲聲說著不要自己的親媽又要過來鬧騰一番了。
想到這兒,即便是用筷子一碰顫顫巍巍,放到嘴裡瞬間融化的紅燒肉似乎也立馬失去了原本的美味,水雲一下子就沮喪起來。
看面前的弟弟突然停了筷子,頭也深深低了下去,水遙一下子就有些後悔把他一個人留下來了。畢竟吳春花那娘兒們可是自私又冷血慣了,就算她過來了水雲不開門,可那刻薄的叫罵對水雲這個親生兒子來說,卻是比刀子一般更加鋒利的傷人武~器。
果然,父母若是發生矛盾,受到傷害最大的還是孩子。長長嘆了口氣,水遙無奈的放下了筷子,輕輕拍了拍水雲的肩膀安慰道:“要不,等會兒你跟我一塊去吧,這兩回一直讓你擱在家裡,別悶壞了……”
“至於大人的事兒,不管最後是個什麼結果,都不是你的錯。你也知道,我跟吳春花天生不對盤,雖然她是你親媽,可這娘們之前做了太多腌臢事兒,無論如何,我跟她都要鬥到底了……”
趁著這些菜還熱,水遙分出了一半裝起來,便帶著弟弟到村口趕驢車了。到了醫院,水大全也已經收拾停當。看到一雙兒女都來了,水大全立馬眉開眼笑地招呼二人坐下。
雖然只是一天沒見,水遙明顯發現自家老爹精神頭比之前好了不少,先前自己心頭的擔憂也緩緩放了下來。掀開竹籃,拿出搪瓷缸,水遙明顯發現水大全眼裡全是驚豔。
“喲,好傢伙,遙遙你今天做的是個大菜啊,看來我今天有口福了!我還真是期待,今天的紅燒肉又能給我什麼樣的驚喜?現在想想我這一病也不一定全是壞事,這些天的伙食,隨便抽出來一頓,都是往年我一年到頭也難吃上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