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遙的預感一直都很準,若不是真的有什麼異常情況,那怎麼會總是心跳個不停?
想到這兒,水遙心中就暗暗懊悔:若是自己上午再提高些警惕就好了,肯定是上午那兩筆生意做的太順利,以致於有人盯上了她,想到之前李雪梅的惡意報復,睡啊就覺得像吃了個蟑螂一般那麼噁心,抬頭看看那湛藍的天空,也不能再激起心中任何一絲愉悅。
此時此刻,水遙獨自一個人揹著空蕩蕩的揹簍走在小巷子裡,四下無人的環境讓她忍不住警鈴大作,似乎自己走一步,眨一次眼,甚至是每一個呼吸都被無形的監控著。
難道自己被跟蹤了?
懷疑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旦埋下種子,便會迅速生根發芽,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在這樣冷冷清清的環境中,水遙只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幫手,所以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不過,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心裡越是慌張,腳下的步子就越是不能亂。
走出了狹窄的小巷子,水遙長長鬆了口氣,現在,她心裡已經基本可以判斷,身後即便是有人,心中也沒有什麼想要害她的壞心思,畢竟剛剛的那一段路,若使對方真的心懷不軌,那就是最好的下手機會。不過現在已經到了汽車站,人流量巨大,對方只要稍稍有什麼威脅她安全的舉動,水遙只要簡簡單單的動動嘴皮子,四面八方立馬就會有人過來幫忙。
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水遙停下了腳步,輕描淡寫地說道:“同志,你也跟了半天了,有什麼事情咱們不能明面上談談?你這麼總是在我身後偷偷摸摸的跟著,也太不光明正大了吧?說出去讓人笑話,出來吧!”
身後的人一聽,心中微微一震:本以為自己跟的已經夠隱秘,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看來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他這回過來,能跟著走了一路,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好隱藏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揚,稱讚到:“小姑娘,沒想到你的感覺這麼敏銳。我才剛剛跟了沒多遠,就被你發現了。不過,你也不用怕,我跟著你並沒有惡意。”
水遙回頭一看,心裡大致就明白過來了:看來這個人是來找自己做生意的。眼前的人,約摸四十歲上下,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十分精明。一身中山裝,深藍色的上衣和褲子,被熨燙的十分板正,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小縣城裡的人。
知道這個客戶來頭不小,水遙心裡不慌不忙,眉毛微微向上一挑,不卑不亢地問道:“哦?這位同志,您跟了這麼長時間,不會是要來找我做生意吧?”
男人見這個小姑娘身量不高,穿著也是十分樸素,可面對自己卻不慌不忙,甚至臉上的神態都沒有絲毫的變化,不像之前的兩個人,一聽自己是從城裡來的,就立馬笑得見眉不見眼,還故意哄抬價格。於是,心裡對這個小姑娘又高看了兩分。
“你說的沒錯兒,其實不瞞你說,剛剛你在做生意的時候,我看到你拿的魚和竹筍都足夠新鮮,所以想跟你談一談,看咱們之間能不能做成這筆交易。”
水遙聽後,便取下揹簍,無奈說道:“我的東西確實比較新鮮,不過你今天來的晚了,不管是魚還是竹筍都已經賣完了,所以……”
看水遙扭頭就要走,男人連忙開口解釋道:“你先別急,我知道你東西賣完了,今天也不急著要。我是想問問你明天有沒有空,我想買你幾條魚,竹筍要是有的話,也給我拿上一些,我這邊價錢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水遙聽後,心裡不禁盤算起來:如今,能吃得起魚的人家本來就不算多,但眼前的人竟然一下子要了好幾條,也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不過,目前看來可能就只有兩種情況:一來,這個人買魚是給上面的人吃的,那價錢幾何當然無所謂,只要新鮮就成,吃魚也就是吃個滋味兒;另外一種猜測,就是這個人可能是某個國營飯店的採購員,一次要的多那也是無可厚非。不過,無論是哪一種,生意要是做成了,對水遙來說也是隻好不壞。
水遙一看,這生意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於是便開口說道:“這位同志,現在價錢的問題倒還是在其次。關鍵是您到底要幾條魚,要多少斤筍子呢?”
男人本來料定這小姑娘這回過來黑市做買賣只是趕鴨子上架,畢竟他在這兒觀察了好幾天,他也是頭一回見著水遙。若是這樣,那她們家裡的存貨鐵定不多,可廖鐵生萬萬沒想到,竟然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
“我這裡肯定不會只跟你買上一條,你到底能給上多少?你大可以放心,我按斤給你算。現在這東西可是有價無市,比豬肉還稀罕不少。魚我一斤給你兩塊錢,竹筍的話,一斤給你一塊二,你看行不行?”
男人給出的報價著實讓水遙震驚不已,難怪在這個年代,有不少人甘冒這麼大的風險,還要在黑市做買賣。要知道一斤兩塊錢絕對不是小數目,能買上一斤魚的錢,擱到現在都能讓一家人好好吃上兩天的飯了。
不過,在利益的跟前,水遙的頭腦依舊十分清醒:“不好意思,我的魚和筍子雖然還有一些,不過可能並沒有您想的那麼多。家裡頂天現在還剩下個四條魚,不過竹筍倒還有不少,約麼有十斤,您看看是否全都要了?”
水遙心裡十分清楚,雖然後山的小河裡還有不少魚,不過,若是現在為了錢把東西都給撈完了,將來等哪天想打打牙祭,就只能無語望蒼天了。畢竟她水遙的專長可不是在這裡,這樣的生意絕計也不會長久。
男人聽後,心裡一喜,心裡稍稍一盤算,就立馬下了決定,十分乾脆:“好,我全都要了。明天還是這個時候,我就在這裡等你吧!”
說完,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大團結”遞給水遙:“這十塊錢就當是我給的押金,剩下的明天咱們把東西過秤以後我再一併付給你。”
話音剛落,水遙也不推拒,便乾脆地接過了那十塊錢。畢竟,不管什麼時候,做生意最講究的還是誠信。收個押金也沒什麼。怕就怕做事兒不長腦子,樂呵呵地把東西一股腦的拿過來給了旁人,最後買家拿了貨,一溜煙就跑路了,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現在收了押金,水遙才暗暗放下了心,這下子生意怎麼說也算成功了一小半兒,之後便與那男人告了別,自己熟門熟路的趕去了醫院。
剛一開門,水雲那小小的身子便向她撲了過來:“姐,你去哪兒了?我跟爸都等了你都整整一個上午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都打算去挨家挨戶的找你了!”
說完,便悄悄拉了拉水遙的衣角,示意她低下頭,水雲自己的聲音也驀地壓低,神秘兮兮地說道。
“姐,你這土豆片可好吃了,明天能不能再給我做點?”
還不等水遙回答,水大全那滿是擔憂的聲音便響著起來:“你看看你這丫頭,都這麼大了,還這麼讓人不省心,連去哪兒了都不跟你弟弟說,害的我們平白無故的擔心這麼久。不過,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又偷偷去做生意了?”
自從上一次父女倆進行了深入的交談之後,水大全便也不再反對水遙去做生意,不過因為這回交易的東西是魚和竹筍,都是從後山得來的,這裡又是村裡的禁地,水大全再三叮囑過他們姐弟倆都不許去,所以水遙也不打算將事情和盤托出。
“也沒有,上回偷偷去賣土豆片不是被人發現了嗎?我這回肯定不會再那麼輕易在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情況下就衝動行事。”
聽了水遙的話,水大全不禁暗暗點了點頭,自己這閨女經過了上次的事情,看來是慎重了不少。
看水大全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水遙略微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編了個理由:“不過這回我確實到咱們縣裡好好轉了一圈。這不是考慮著您馬上就要出院了嘛,想著看看有什麼好的東西買一些給您改善改善伙食,好好補補身體,慶祝您身體康復嘛!”
水遙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真誠,似乎前面就差“您要是不信我就發誓”這幾個字兒了,這麼信誓旦旦的樣子將想要擺出一副威嚴的水大全也差點破了功,聲音雖然滿是嚴肅,可眼裡分明就有笑意。
“難得你還有這份孝心!那你到底有什麼發現啊?你看看你現在真是越發閒不住了,三天兩頭就要往城裡跑一趟,不過我這回住院估摸著也花了不少錢,最近你總是給我送這麼多好吃的,咱們也該省著點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