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更嚴重的殺人……民間受公羊學派九世之仇猶可報的思想,常有慷慨激烈之士為復仇而殺人,乃至於有為友殺人的。
對這些人的審判一般都會從輕處置,然後大赦天下。
曾經,劉辯作為旁觀者當然覺得公羊大復仇思想所造就的風氣很好,對那些貪官汙吏及魚肉百姓之人也是震懾。
但身處其中,尤其是他一門心思整頓吏治的當下,卻有不同的感受。
人治的情況不可避免,可漢律也是要遵守的。
羊續的話同樣令劉辯糾結於是否還要大赦天下。
但很快,盧植就給出了不用大赦天下的解決方案——“陛下如不願大赦,待到五月,三輔屯田功成,可詔虧欠賦稅之貧民及流民,入關中屯田。”
實際上,如果不是考慮天氣寒冷,百姓在遷徙路上無法安置,其實可以早點實施。而且也得考慮到萬一關中出現天災的情況……
在百姓安土重遷的背景下,這似乎是最好的手段了。
不過盧植也沒有反對大赦,他見劉辯還在糾結,說道:“陛下,無論大赦與否,都是治理的方式。大赦有大赦的治法,不赦有不赦的治法。以臣之見,荀君的奏書意在提醒陛下,集思廣益,不可偏專。”
有盧植的支援,劉辯總算下定了決心,他說道:“過去大赦天下,便是謀反之罪,也有赦免的,其下之罪,更不必說。我之所以不願意大赦天下,就是擔心自上而下視律法為無物,從而無敬畏之心。律法既不能用,國家的治理也無從談起。”
“而今看來,大赦天下該慎用而非禁用,不過,我以為,便是大赦天下,也該先定下不赦之罪,以為警醒。”
盧植同意道:“昔日大赦之詔,皆有不赦之人。”
劉辯轉而問起了羊續:“羊卿如何看?”
“臣無異議。”羊續答道,說完,他欲言又止。
後羊續拜道:“於律法,臣有奏。”
他對於漢律早有想法,只是還沒來得及上奏,如今見時機合適,索性說了出來。
劉辯道:“羊卿請言。”
羊續道:“漢興以來,三百九十餘年,其間憲令稍增,科條無限。律法有律令之分,詔令繁多。又有大儒為律做注,然各家各持其言,不能為定製。”
“然法令雖多,及斷獄時仍有欠缺,乃有比例之法。比例者,即以過往相似之案,以之延判。然如陳昭公之《詞訟比》,距今九十年矣,且相似之案,判罰不一,常有牽強附會者。”
“臣以為當平定律令,應經合義,精簡詔令歸於律法,刪除餘令。繼而為律做釋,以為斷獄之憑證。”
劉辯聽著聽著,發現羊續所做的事不正是東漢版的《唐律疏議》嗎,即完善律法並對律法的執行做出解釋。
此前因為律令的龐雜,在判案時常用判例法。
但當判例法與人治結合在一起,搭配經典的春秋筆法……
劉辯聽罷,立馬同意道:“卿所諫言的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啊!”
想了想,他補充道:“羊卿先寫一份奏書,於明日朝會之時與群臣探討。律法所涉繁多,須群策群力。正好以議上一議大赦所不赦之罪。”
羊續估算了一下時間,趕緊向劉辯告退,回去準備奏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