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主心頭微動,慢慢放下手。
屋裡沉默了一刻,就聽周雲成苦悶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若依著母親,就必然要失去你,我若不想失去你,就必然要和母親反目成仇,活著是痛苦,死了是不孝,為什麼就沒人為我想一想?”
安平郡主隔著門感受到兒子的絕望掙扎,心中酸澀難言。
就聽趙四小姐娓娓道:“這世間本就充滿了遺憾,你是男人,自然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你妹妹尚且年幼,你父親又遠在江洲,你母親能依靠的只有你,你若不肯體諒她的難處,她該是多麼的淒涼,我雖然傾心與你,但身為女人,我不忍心傷害一個母親的心,你就當咱們有緣無分,把我忘了,回去好好陪伴郡主吧!”
“那你呢?”周雲成問。
趙蘭芝道:“我既將心付與你,這輩子都是你的人,我不會嫁人,也不會尋短見,我打算絞了頭髮去做姑子,將我的後半生獻於佛祖,求佛祖保佑咱們下輩子投生到一個沒有門第偏見的世界,到那時咱們再續前緣。”
說完頓了頓,幽幽道:“公子保重,我先走了。”
“不,你別走,你不能走……”周雲成慌忙喊道,像是拉住了趙蘭芝,趙蘭芝則低聲道,“公子請放手,被人看見就說不清了……”
安平郡主生怕兒子情難制控,做出非份之舉,正要推門進去,後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安平郡主回頭一看,見一個風韻十足的婦人帶著兩個丫頭走過來,邊走邊喝斥丫頭:“叫你們看著小姐看著小姐,怎麼眨個眼就不見了呢,小姐要是出了什麼事,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婦人只顧著訓斥丫頭,都沒往安平郡主這邊看,徑直一陣風似的走過去了。
恰此時,趙蘭芝又在裡面喊了一聲:“公子不可!”
走過去的婦人猛地頓住腳,問丫頭:“可是小姐的聲音?”
丫頭點頭怯怯道:“好像是……”
話音未落,婦人就折返回來,扒開安平郡主,“咣噹”一下推開了房門。
房門大開,就見周雲成正拉著趙蘭芝的手往懷裡拉。
“四小姐!”
“四小姐!”
兩個丫頭捂著嘴驚呼,安平郡主腦子嗡的一下,一顆心直往下沉。
婦人也驚呼起來,迎著拉拉扯扯的兩人而去,大聲道:“周大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光天化日的,你把我女兒拉進房裡要做什麼?”
安平郡主生怕兒子吃虧,忙跟了進去,侍衛們也紛紛湧入。
婦人嚇了一跳,似乎才注意到安平郡主他們,恍惚了一刻才道:“原來是安平郡主,郡主明知道周大公子在裡面,卻不進來制止,是在替兒子望風不成?”
這話說的,安平郡主差點沒噎死,想發火,兒子的手還緊抓著人家姑娘不放。
“我也是剛來。”她鬱悶道,“你不是定遠侯的四姨娘嗎,什麼時候成了四小姐的娘?”
“我膝下無子,侯爺夫人可憐我,將四小姐過繼在我名下了。”四姨娘解釋道,隨即臉一板,“郡主眼下更應該關注的是周大公子吧,家人都來了,他還拉著我女兒不放,是覺著我們母女身份卑微,就可以隨意羞辱嗎?”
安平郡主被個姨娘不客氣地挖苦,臉上熱辣辣的,對兒子訓斥道:“你還不快些把人放開!”
周雲成似才反應過來,訕訕地鬆了手。
四姨娘冷笑:“現在才松,不覺得晚了些嗎?”
“你什麼意思?”安平郡主立刻警惕起來,把兒子拉到身邊護住。
四姨娘道:“前些日子大公子救了我家四丫頭,雖然坊間多有流言,但郡主未表態,我們也不好恩將仇報硬把女兒塞給你們家,因此即便女兒名聲有損,也隻字未與郡主提起,可郡主既不想和我家結親,就該把自家孩子看好了,平白將人關在房裡拉拉扯扯,難道就打算這麼過去了?”
安平郡主氣得倒仰,強自辯道:“你這話說的,焉知不是你女兒主動叫我兒子進來的?”
四姨娘越發冷笑:“郡主身份高貴就可以隨意汙衊女兒家的名聲嗎,若是我女兒主動,她方才喊什麼,只怕咱們開門看到的就不是這樣的情景了。”
“……”安平郡主啞口無言。
周雲成道:“母親,是孩兒的錯,孩子無意間看到四小姐也來了寺裡,一時沒忍住,就……”
“你閉嘴!”安平郡主厲聲呵斥。
四姨娘道:“到了這一步,郡主還想當什麼都沒發生嗎,既如此,我們這就回城,去府衙擊鼓鳴冤,求官老爺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家女兒壞了名聲,也不能讓某些好色之徒有好下場!”
“你說誰好色之徒?”安平郡主怒道,“你雖是姨娘,好歹也是高門大戶的姨娘,怎地一副潑皮無賴的作派?”
“好教郡主知曉,我打小就是潑皮無賴堆里長大的,又在花樓混跡多年,臉面與我毫無用處,為了我女兒,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四姨娘道。
“……”安平郡主從未與這種人打過交道,氣得渾身發抖,為著兒子的名聲,又不得不咬牙忍耐。
可倘若真的為了名聲將兒子便宜給一個庶女,她又是千般萬般的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