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獸沒有遏制住自己的捕食慾望,吃下了這送上門的活物,嚼在嘴裡,噗嗤一聲就被咬碎了,小東西甚至連掙扎都沒有。
這東西的口感似乎就是普通的肉塊,沒有特別鮮美也沒有特別難吃,勉強可以下肚,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一點苦澀的味道,但拉奇自從上次吃了那隻前稜蜥後,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血肉的滋味了,這玩意兒再怎麼說也不比糞堆裡扒出來的蟲子更難吃。
同伴在眼前被生吞活剝,其他同類卻沒有感受到危險氣息,依舊在附近亂拱,既然如此,今天倒可以吃頓飽餐了。
拉奇不費吹灰之力,又吃了幾隻,但她很快發現不對勁,那苦澀並沒有隨著口水退散,反而在口腔裡蔓延開來,一股苦味遮蔽了她的其他味覺體驗,跟著苦味變成了針刺一般的痛感,痛感過後,接觸過那些小怪物的嘴唇和舌頭開始麻木。
古獸連忙將還嚼在嘴裡的東西吐出來,這一吐引發連鎖反應,彷佛一個訊號,跟著腸胃劇烈痙攣,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又原封不動地嘔了出來。
拉奇惶恐極了,她本能地想逃開,但三肢不聽使喚,渾身顫抖,僵在遠處,古獸發出一聲悲鳴,似在求救,可惜視力可及範圍內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同類,這悲鳴耗盡了古獸最後一絲力氣,一陣眩暈襲來,拉奇跌跌撞撞地了走幾步,就栽倒在地,動彈不得。
這是極其慘痛的一課:那些敢明目張膽出來活動的小東西,特別是身上帶著鮮豔花紋的,一定是不好惹,更不能隨便亂吃,這花紋就是它們的警告色。
但這恐怕已經太晚了,作為從遠方遷徙至此的外來戶,拉奇根本不知道這些生存常識,此時的她,肌肉僵直,呼吸急促,心跳快得好像要衝破胸腔,張大了嘴拼命呼吸,口水混合著白沫淌了一地,三條正常肢體和一條斷肢無意義地掙扎滑動,在地上畫出一副遠古抽象畫,古獸的意識逐漸斷開,迸散成零星的碎片,飛離了沉重的身體,眼看就要魂歸天外了。
內齒獸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到舌羊齒這裡小憩了,它們把這一帶的植物嫩葉啃得差不多了,於是開闢了新的行進路線。
沒有了獸群的踐踏,舌羊齒樹下很快萌發出低矮的蕨叢,掩沒了從前的空地。
甲蟲在幾天內推平了殘留的糞堆,然後一鬨而散,追隨內齒獸的腳步去了,順便也勾引走了盔齒龍和空尾蜥。
拉奇成了這裡唯一的常客,不得不佩服她的好運氣,竟然又一次奇蹟般地死裡逃生,當然包括她自己在內,沒有誰知道當拉奇的意識四分五裂,即將消散的時候,一個感官觸及整個星球角落,冷眼旁觀生命旋起旋滅的超維生物,突然心血來潮,吹了一口氣,讓拉奇的意識重新回到肉身之內。
懵懵懂懂的古獸,不知道自己為何重生,她甦醒之後,在本能驅使下,第一時間逃離了這個讓自己丟了半條命的地方,跑到池塘另一邊。
拉奇把前稜蜥的土洞擴建了一下,作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巢穴。經過不斷的摸索,她已經學會利用自己溫血動物的優勢,在早晚氣溫較低的時候,捕捉反應遲緩的小動物;也會識別氣味,找到藏在枯枝敗葉裡的內齒獸卵和新孵化的幼獸;當然,還有避開那些潛在的危險,拒絕有毒的生物……
掌握了這些技能後,日子已經好過多了。
獲得了充足的營養後,拉奇的身體豐腴起來,面板上也長出了光亮的毛髮,除了後腿仍然殘疾,她已經再一次成為一頭健康,強壯的猛獸,如果有一頭雄性同類見到拉奇,一定會被她的魅力吸引,發動猛烈的追求。
但是拉奇再也沒有遇到過自己的同類。
有時拉奇路過那個通向北方的山口,自己的來路,會駐足觀望一會兒。
沒有人知道這隻古獸的大腦裡到底閃現了什麼,是自己九死一生的艱辛旅程,是盼望能有同類的身影突然出現,還是擔憂強大的競爭者侵入,從自己手中奪走這片寶貴的獵場。
舌羊齒又萌發了新的枝葉,每年的這個季節,他的葉片上都會長出珊瑚枝一般的花粉器,在風中顫抖,把無數細小的花粉播撒到空中,只不過,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能夠為它傳遞基因的雌性花朵了。
月亮升到天中的時候,巡視完自己領地的拉奇再一次回到舌羊齒樹下,在鑽進自己的巢穴之前,她注意到四周飛舞著許多巨大的昆蟲。必讀書屋
拉奇並不知道眼前這些從沒有見過的巨型昆蟲其實是生活在河湖中的蜉蝣,今天正好趕上一年一度的群體羽化,它們是巨蟲時代的絕唱,雖然是飛行物種,但是在低氧環境下顯得笨拙蹣跚,似乎跳躍一下,張開大嘴,就能吃到這些肥美的獵物,但是拉奇那已經發育過的大腦浮現出此前的記憶,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古獸明智地閉緊了嘴,戀戀不捨撇了一眼後,轉身鑽進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