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露出一副羞澀的神態,顰了眉頭,又似想起什麼,末了笑出來,眼神帶點顧盼的:“我叫範若蘭,二位善人叫我若蘭就成。”
若蘭說完了,又補了一句:“那個是我爹。”
“我爹得了瘋病了,誰都不認識了。”
若蘭將左慈和張小銘兩人請進門,進了堂屋,請二人坐下,伸手倒茶,她細白的腕子上掛著兩環細白的鐲子,隨著動作叮噹作響,悅耳動聽。
她一邊招呼二人一邊解釋道:“家裡就我一個,也管不住他。他就喜歡那件衣裳,是他早些年和娘一起買的,破成那樣子也要穿。自打東瀛人荼毒中原,南都的大員轉進到這山城,處處佔地……爹就瘋了,因為家裡玉器店給搶空了……我一個小女子,無力維持那琢玉鋪,只得盤了出去,帶著他躲到這裡過日子,他誰都害怕,連我也怕。他膽子小,教那些大員家丁的拳腳嚇壞了。”
左慈聞言,如電般的眼光射過去,範老三還是瑟縮的姿態,然而只坐在牆角那一頭,仍然把自己縮得很緊。
“令尊倒是不怕我。”左慈並沒有喝茶,只笑了一笑,順便踢了張小銘一腳,張小銘反應過來,嘴唇在杯口一滑而過,滴水不沾。
“可能左先生面善。”若蘭也抿起嘴唇來。
“有幾句話想和範姑娘問一問。”
“您說。”
“姑娘尚未出嫁?”
“嫁過的,丈夫死啦,死在城門那兒了。”
若蘭似乎並不覺得冒犯,吹了吹自己的茶杯,“這房子也是他留下的。”
“那姑娘閒暇的時候做什麼來養家麼?”
“我還不缺錢的。”若蘭莞爾。
“冒犯一問,令尊是如何啞的,是先天來便啞的?”
“娘沒說過,我不知道。”
若蘭想了想搖頭,又轉而看著左慈眯起眼睛,“我倒是也有幾句話問左先生。”
“怎麼。”
“先生有妻子麼?”
“沒有。”
“家人如何呢?”
“獨自一個。”
左慈頓了頓,“都教那東瀛人害了,我沒本事上戰場扛槍和東瀛人拼個你死我活,只能加入救國愛民會,捐些薄弱家財,幫助陣亡將士遺孤,也算盡一份力。”
左老鐵說這話的時候張口就來,眼睛都不帶眨的,張小銘聽了心裡暗罵,你個老不死的,逼都讓你裝完了,該不會也想臨老入花叢吧?
若蘭沉默了一會兒又笑,手腕往桌子中間移了移。
“左先生也是可憐之人,難得的是遭此大難還能心懷他人——”
若蘭懇切,“不知左先生找我何事?”
左慈微微一笑,“送令尊回家是一方面,一方面是耳聞范家是玉器世家,有些好奇。”
若蘭眉頭一皺,“哦?喜歡談玉麼?我只知道這些有趣的東西。要是左先生想入手什麼好東西,若蘭給左先生把把關,還是成的。”
左慈不躲,且伸手搭在若蘭的手揹包著握了握。
若蘭的手很涼。
“不負美人意
,那就先這樣吧,改日我二人會來拜訪。”
左慈鬆開手道。
然而左慈話音才落,範老三便又發出一聲絕望似的呼號。
張小銘望過去,範老三直直望著他們兩人拼命地搖頭,眼裡驚懼越重,卻並不敢近前來。
“令尊似乎不想讓我走,你要安撫好他。我過兩日看看有沒有好醫生,幫你找一個來,也算略盡綿薄。”左慈道。
“左先生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