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個士兵匆匆下了城樓,將城門開啟一條縫自己騎著馬出來了。
他來到二人面前才下馬,望著他們說:“你們可是聽清楚了,確是漕幫?”
趙似說:“聽清楚了,是漕幫!”
雲湘不敢看士兵,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他們在何處?”士兵問。
二人同時向來時的方向指去。
士兵點點頭,又問:“你們既是遊商,那貨物呢?”
趙似回答:“軍爺,俺小夫妻兩個能逃出命來已是萬幸,咋還保的全貨物呀!”
士兵也覺得有理,望望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尾隨,再打量了二人一番,又說:“既如此,你們可去安濟坊的居養院暫避一時,待朝廷將強人剿滅,再給你們去開封府報備。”
“是,多謝軍爺。”趙似忙著給他作揖,雲湘也跟著鞠了一躬。
“不必謝我,此乃皇恩浩蕩。”士兵向城內一指,說:“你們且進去,會有另一個軍爺帶你們去。”
二人再謝了他,便進了城門,在另一個士兵的帶領下向安濟坊的居養院兒而去。
自澶淵的百餘年來,大宋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雖然和西夏時打時和,但畢竟也在西北邊陲,像開封府這樣的中原腹地向來承平,所以士兵的盤問也不會過於嚴格。
這時,天光已微微發亮,東京城內已可見推著糞車的“夜香郎”,幾戶人家也已卸下門板,將洗臉水潑灑在了街面上。
冷風驟起,雲湘緊緊握著趙似的手,感受著來自他手掌的僅存的一點溫暖。
居養院是大宋朝廷為鰥寡孤獨之人提供的避難之所,提供免費的住房和簡單的飲食,到後來也為病重的人提供免費藥品,可謂是福利制度的先聲。
不過,話雖如此,居養院仍是一副潦倒破敗的景象。雲湘和趙似剛剛走來,腐臭和黴變的氣味就撲面而來。
雲湘忙掩了口鼻,抬眼一望,只見近處不過幾間破陋的房屋,這兒的人衣不蔽體,髒兮兮的身子像是從未清洗過。
他們有的在睡覺,有的正靠在牆角目光呆滯的望著來人。
雲湘一扯趙似的衣袖,說:“咱們走吧,我不要住在這裡。”
趙似一笑,說:“權且忍耐一時,不可穿幫。”
兵卒與居養院的看守人交代了幾句,看守人唯唯諾諾,顯得十分殷勤。
兵卒又轉頭對他二人說:“這裡雖簡陋,好歹有瓦遮頭,好過你們流浪去。”
趙似笑道:“正是。前人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有此住處俺夫妻已滿足了。”
士兵點了點頭便走了,看守人拿著冊籍走來,不耐煩的問:“姓名,因何來此。”
趙似胡亂捏了兩個假名,讓這看守人登記了。看守人剛剛記錄,便覺得不對,抬頭望著趙似說:“聽你口音,像是東京人呀,如何說是來此的遊商?”
趙似愣了一下,便答道:“實不相瞞,小的終年奔忙,說的是各地語言,來到了東京自然是說官話了。”
“哦?”看守人將他和雲湘從頭到腳一番打量,說:“那你說兩句家鄉話我聽聽。”
“儂可聽奴講,唐詩有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說的正是偶們揚州。”
雲湘大著膽子說了一句。趙似也覺得奇異,她為何會說揚州話?
看守人再一看她,雖然滿臉汙泥,衣裳破爛,但一雙晶瑩閃動的眸子頗為靈秀,倒有幾分江南女子的風韻。
“你們是揚州人?”看守人一邊記錄一邊問:“揚州可有何掌故風土?”倒像是閒聊一樣。
雲湘正要回答,看守人卻搶著說:“讓他說。”
趙似自幼長在深宮,如何知道揚州的掌故風土,一時也是手心冒汗,不知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