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四望,發現這房間的佈置裝飾也十分精緻。再看床鋪,鋪著的是柔軟的絲織的被單,床頭上掛有紗簾,可以起到遮光和避蚊的作用。枕頭也很柔軟,內裡是棉花和蕎麥,外面由絹布包裹縫製,湊上鼻端一嗅,還有淡淡的清香。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床了。自從被抄家以來,她幾乎沒有一天睡得踏實。
睡在那種堅硬的通鋪上,還要和云溪、雲湘她們擠在一起,即使翻身都十分困難,閉上眼睛就聽見云溪的鼾聲,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卻總能見到滿身是血的莫成林,一遍一遍的拷問她:“你有沒有替我報仇!”
她常常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心也砰砰直跳。
而現在,她可以睡在柔軟的床上,也不用和任何人擠,不用再聽別人的呼嚕聲,而且也可以睡到自然醒。那是多麼愜意的生活。
她坐在床邊,手撫床頭,不禁想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妨假戲真做,先好好的享受一番,也不枉走這一遭。”
正在這時,幾個侍女依次走了進來,同時向莫雲瀟行屈膝禮,說:“小的來服侍玲瓏姑娘浴洗。”
莫雲瀟一時沒明白“浴洗”是什麼意思。但看她們手裡端著的托盤裡盛著雪白的浴巾、不知裝著什麼的瓶瓶罐罐、花瓣和皂角,也該明白這是古人的洗漱用品了。
另有幾個姑娘將裝有熱水的木桶拎了進來,然後依次倒入洗澡的大浴桶裡,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莫雲瀟將她們一番打量,不見有環兒,便分別問了名字和年齡,原來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雖然不見環兒,但見有這麼多人伺候自己洗澡也是美事一樁,莫雲瀟也不再客氣了。
她先用手試了試水溫,浴桶裡的水滾燙卻不傷膚,這才在幾個姑娘的伺候下脫去衣裳。
一個姑娘幫她脫下鞋襪,見到了一雙精緻而美麗的“天足”,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莫雲瀟知道她們在笑什麼,便說:“你們一定奇怪,簡王為何喜歡一個天足的女子,是嗎?”
“小的們不敢。”姑娘們收了笑,扶她進入了浴桶裡。她們有的撒花瓣,有的用皂角為她擦背,有的將那些瓶瓶罐罐開啟,將裡面的液體緩緩倒進了浴桶。
莫雲瀟有些奇怪,問:“這裡頭是什麼?”
“是蜂蜜。”那個姑娘回答:“還有一些藥材榨成的水兒,大有白膚、留香的功效呢。”
“哦。”莫雲瀟也是一笑,說:“古代的達官顯貴也真是會享受。只是纏足的風俗可不好。”
姑娘們對視一眼,其中有大膽的問:“玲瓏姑娘自幼沒有纏過足嗎?”
“當然沒有。”莫雲瀟說:“我可看過那些纏足女子腳骨的X光照片。她們要將趾骨活生生掰斷,壓在腳掌以下。嘖嘖嘖,想想都痛死了。這樣畸形的審美,我可不要。”
姑娘們先是一愣,有人疑惑有人偷笑。她們雖不懂什麼是X光照片,但聽莫雲瀟的描述,也覺得她漏洞百出。
“看來玲瓏姑娘真是沒纏過足,對此竟有這樣大的誤解。”為她擦背的那個姑娘說。
“誤解?”莫雲瀟有些好奇了,不禁問道:“我有什麼誤解?”
這個姑娘解釋道:“纏足之風起於近世,雖是將女子的腳裹起來,形若粽子。但也不會將趾骨掰斷如此殘酷。”
“哦?是嗎?可我看到……”莫雲瀟話還沒說,就聽另一個姑娘說:“唉,若是遇著了個心狠的婆子,掰斷骨頭也是有的。”她說完也做出了一個慘然的表情。
先前那姑娘也點點頭,說:“這倒也是。我聽我們村的張秀才說,前朝的女子都是不纏足的。她們可以騎馬蹴鞠。而今的許多女子卻要趕這個趟兒,說不準過個幾百年,那時候的女子們纏得更緊,斷了骨頭也不在話下了。”
她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著,莫雲瀟終於明白了。原來宋代的纏足雖然痛苦,但還不至於像明清那樣裹成所謂的“三寸金蓮”。她仔細回憶了一下,云溪放足也無非就是將裹腳布去了,再加以按摩的手法,使得血液回流,經脈舒張。而如果她的腳骨已斷,無論如何都是要請正骨的大夫的。
“嗯,幸好咱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沒那麼多臭講究。”姑娘們一邊服侍莫雲瀟洗澡一邊聊著天。
莫雲瀟忽然插了一句:“就算不是窮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就有這麼多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