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兒怒火騰起,罵道:“好你個賤皮子!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難道你忘了我還有一個兒子!他日時雨高中狀元,我就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只怕還沒到那一天,咱們都得餓死了!”莫云溪搶著說了一句。
張芸兒正要還嘴,莫雲瀟急忙來打圓場,說:“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爭執了。不過是放足的事,何談到扒皮抽筋。”
張芸兒一愕,忙問懷裡的女兒:“放足?放什麼足?”
雲湘慘兮兮地說:“她們這些人都瘋了,非逼著女兒放足。”
“這怎麼行?”張芸兒將眼睛一瞪,怒道:“荷露,你自己不纏足也還罷了,怎麼能讓你兩個女弟也放足?這成何體統!”
“如今店裡缺人手。”莫雲瀟說:“若是兩位女弟能進幾分力量,咱們茗樓便更有指望了。”
張芸兒冷冷一笑,說:“簡直是笑話!哪有未出閣的女兒拋頭露面去做生意的?”
莫雲瀟沉默了。自從穿越以來,她就對這個時代的女性有了充分的“理解之同情”,尤其是貴族女性。
與她原先的想象不同,這個時代的女性大多都是自願裹腳的。裹腳,就是她們的生活方式,是她們的尊嚴,是她們的臉面。
現在要讓她們將這個臉面扔掉,那是千難萬難的。這種觀念衝突,絕不是一句簡單的“封建糟粕”就可以概括的。
所以,莫雲瀟沉默了。
張芸兒見她被自己駁得啞口無言,便又得意了起來,繼續說:“女子本就是要裹腳的,這樣才能磨出賢淑的性子來。他日嫁了人,也能做個人人交口稱讚的新婦。哼!荷露,恐怕就是你不裹腳,人家宋家哥兒才要退婚的。”
張芸兒忽然揭了莫雲瀟的傷疤,倒是讓云溪大為光火。“爹爹還在天上看著你我呢,二奶奶你嘴下留德!”她說完之後也不顧張芸兒氣得發綠的臉,扭頭就對母親李仙蛾說:“娘!我願意放足!我不怕痛了!”
李仙蛾眼前一亮,輕輕理著女兒的秀髮,說:“好,可太好了。我的云溪得好好爭一口氣,做出個樣子給旁人看看。”
她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淚水就先流了下來。
莫雲瀟瞧在眼中,痛在了心裡。她也將牙齒一咬,說:“你們誰也不必放足,我一人足夠應付了。”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卻不料云溪將她一把抓住,說:“大女兄!你就讓我放足吧!我要幫的可不只是你呀!”
莫雲瀟一呆,轉身問道:“什麼?”
莫雲瀟低頭抽泣了幾聲,說了一句:“爹爹死得冤枉。”
莫雲瀟和李仙蛾望著她,眼睛因吃驚而瞪得大大的。張芸兒母女倆也是一臉的錯愕。
“我知道,只有你能為爹爹報仇。”莫云溪抬起了頭來,說:“大女兄,你教我做生意吧。我學會了就可以照料店裡,你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
莫雲瀟狠狠的將嘴唇咬著,緊緊地攥住了云溪的手,說:“我的好女弟。”之後兩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莫云溪爬在她的肩膀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委屈、羞慚、沮喪、難過種種情緒交織在了一起,讓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這天晚上,屋子裡傳來云溪陣陣殺豬般的慘叫。“啊呀!娘!痛……痛死我啦……”她拼命地喊著,採油燈下,影光綽綽。云溪就坐在床邊,李仙蛾蹲在她的身前,就像是做足底按摩一樣,為她摩挲著雙足。
起初,莫雲瀟還在窗前看著,可看到後來,她也低下了頭,不忍再看了。但那刺人耳膜的呼喊聲卻不得不聽。她不自覺的用手攥著衣裳,越攥越緊。
直到滿頭大汗的李仙蛾走出來,長舒一口氣,說:“妥了。”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衣裳已經快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