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又說:“前些日子,官家贈了一副畫給我。咱們的這位官家少年風流,書畫詩詞、蹴鞠茶藝無所不精。今日難得大家齊聚在一起,不妨一起欣賞一番如何?”
李仙蛾笑著說:“我們都是草民百姓,卻也能見識官家的墨寶,那是何等幸事。只不過老拙這半輩子只知道吃齋唸佛,對書畫一道卻不甚精通。我們家這幾個孩子也沒那個見識,只怕不識得官家的妙筆,貽笑大方了。”
“三奶奶謙遜。”魏夫人笑著說:“要論書畫,我也不懂,我家老爺也不懂。咱們看看而已,權當是無聊解悶。”
說話間,那僕從已將畫筒取來,小心翼翼地將畫取了出來,畫軸一展,“譁”地一聲,長卷落在地上。
眾人放眼一瞧,只見這畫甚是風雅。高山上瀑布奔騰而下,霧氣繚繞之間,溪水潺潺,怪石凸起。一個少年書生正盤溪坐在一個高高的石頭上,兩手撫琴,神態甚是怡然。
“好畫,確實是好畫。”莫雲澤不禁讚歎:“官家確是天縱英才,十分精於此道。”
莫雲湘和張芸兒不明就裡,看了兩眼也就繼續吃菜,並沒有議論。而莫云溪皺眉瞧著,似乎覺得這畫十分費解似的。
曾布瞧了莫雲澤一眼,笑著說:“不錯。官家聰穎,學什麼都很快。若官家能專心朝政,必是蒼生之福,若是沉迷於書畫丹青,只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大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魏夫人見丈夫現出了憂慮的神情,便為他斟了一杯酒,笑著說:“所以老爺要時刻規勸,輔佐官家走聖君的道路才是。”
曾布開懷一笑,說:“不錯不錯。”說罷,二人對飲了一杯。
魏夫人回頭望去,見莫雲瀟正愣愣的看著這畫,便問:“荷露,你能看出此畫好在哪裡嗎?”
莫雲瀟笑道:“此畫取筆骨法,筆畫勾勒中又有米芾書法的底子。嗯,確是是好畫。不過,似乎沒有作完。這撫琴書生身旁顯得頗為空曠,這是何道理?”
眾人一聽,都有些驚訝。
李仙蛾問道:“荷露,也不見你平日鑽研此道,怎麼竟也懂得幾分?”
“我非不鑽研,只是三奶奶不知而已。”她這樣說著,李仙蛾有些羞慚地低下了頭。
曾布笑道:“官家將此畫贈我,也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他要我將此畫補全,不知莫大姑娘有何高見?”
莫雲瀟離坐起身,踱步到這畫前,細細看著,反問曾布:“老爺以為如何?”
曾布捋須大笑,說:“我若有妙法,安能問計於姑娘?不過官家倒有幾個巧思,一曰怪石,一曰花草。”
莫雲瀟搖搖頭,手指著畫中的怪石,說:“官家這石取自米芾的筆法。米芾以擅畫怪石聞名,但此畫的中心並非怪石,而是這撫琴書生。如果這俊雅書生身旁全是怪石,未免不倫不類。”
聽到“不倫不類”這話,曾布的臉色微微一變。
莫雲瀟卻沒有察覺,繼續說:“若是添上花草,則也必須是敗花枯草,否則與全畫氣象不符。然而,若是敗花枯草,著色便要注意。太豔則俗,太淡又了無生趣,所以也並非上策。”
曾布心裡暗暗驚奇,想著:“官家少年英才,也覺得怪石和花草不好,但沒有說明哪裡不好。而這莫雲瀟一番談論,竟讓人有豁然開朗之感。”
“荷露,依你之見,該當如何?”魏夫人高聲問道。
莫雲瀟望著畫沉吟良久,忽然眼神一亮,轉身對曾布夫婦說:“曾老爺、玉如,小妹斗膽借文房四寶一用,不知可否?”
大家都吃了一驚,尤其是曾布夫婦。二人也一同站了起來,互相望望。“莫姑娘,你要在此畫上添墨?”曾布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莫云溪點點頭,說:“不錯。我已有構思,可以將這畫補全。”
張芸兒忙說:“荷露!這可不好。這畫是官家所作,豈能是咱們平頭百姓隨意改動的。若是畫的差了,官家盛怒,只怕咱們家又是滅頂之災!”
曾布卻一抬手,說:‘這倒無妨。若莫姑娘真的補的不好,老朽可以一肩挑起。官家念我是三朝元老,定沒有怪罪的道理。只是……還需謹慎呀!’
他這樣一說,等於是答應了。於是魏夫人便吩咐下人:“去取文房四寶來。我親自為荷露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