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知客手捻佛珠,口中唸唸有詞。
亦蓉在兩個小丫鬟的攙扶下起身,走到其中一位知客面前,道:“阿彌陀佛。”
那僧人也回禮:“阿彌陀佛,施主有事便請說。”
亦蓉道:“我來找一位常年住在這裡,年逾八十的老夫人。”
兩位知客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位對著亦蓉合掌道:“施主請這邊來。”說著,指向殿門外。
“好。”
出了佛殿,從側面繞過去,走到佛殿後面,是一處曲徑通幽的小徑。
松柏挺拔,在風雪中百折不撓,與香樟樹生長在一塊兒,雖沒有其枝繁葉茂,卻英姿勃勃,就像一位昂首挺胸的將士。
最終,那僧人在一座禪房前停了下來,道:“施主,裡面就是你要找的人。”說完他便走了。
亦蓉道完了謝,便同著兩個小丫鬟來到禪房近前。
禪院寂寂,唯有風嘯林鳥飛。
從這裡望去,隱約可見被枝葉扶疏的香樟遮蔽著的禪房輪廓,古老而深幽,屋簷上還覆蓋了零星的積雪,屋頂是很普遍的硬山頂。
亦蓉十二歲那年,父親曾帶著她與哥哥一同前來看望祖母,可到了這裡卻被拒見,祖母不希望有外人相擾。
這麼些年,祖母久居於此,從未回過府,老人家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按照寺裡的規定,從來不曾有過逾越,可見她老人家的向佛之心。
聽父親說起過,祖母是在他成為當朝太師之後便搬到寺裡去住的,這一住就是十幾年。
十幾載春秋,轉瞬即逝。
會有誰能夠耐下心來從那些沉澱在往昔破碎消逝了的時光中撿起一點一滴的美好呢?
時光匆匆,就讓它逝去吧。
“叩叩......”
門扉緊閉,亦蓉屈指叩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才有了動靜,卻是一個扎著兩個丫髻的八九歲女童探出一顆圓滾滾的頭來,模樣稚嫩而清秀,細長的眼眸不染半點俗氣。
女童見一位年紀很輕的夫人敲門,身後還跟著兩個隨身伺候的丫鬟,知道是客人來訪,她自己先做了個單手立掌的手勢,半垂眉目,道聲:“阿彌陀佛,施主到此有何貴幹?”
八九歲的孩童卻故作深沉,倒頗有些滑稽。
雁兒撲哧笑道:“好個伶俐的小姑娘呀!怎麼會在寺廟裡?”
女童見問,便答:“我從小父母雙亡,流浪到這廟裡,是主持收留了我。”
三人俱都點點頭。
女童盯著白亦蓉,只覺得這位夫人長得著實是美,嬌嬌柔柔的,就像河畔的柳枝兒,還有那白淨得宛如白瓷一般的臉,精巧的五官,尤其是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呢......
“我來找住在這座禪房裡的老夫人,她是我的祖母。”
女童咬著嘴唇,恍然道:“夫人在此稍等,我去去就來。”
亦蓉點了下頭。
那女童重新關上門,跑進了裡間對著面向內一位老人道:“師父,外面來了一位夫人,她說您是她的祖母。”
老夫人盤坐在蒲扇上,素衣素帽,全身上下都是灰色,她面容上佈滿了皺紋,眉眼冷漠,身體因為長期吃素和艱苦的生活而變得瘦弱,一隻手上不斷地捻著佛珠,聞言卻稍稍頓住了會兒,接著卻道:“孩子,讓她進來吧。”
她的聲音有些咕噥不清,有些沙啞,正是常年寡言少語的結果。
亦蓉心裡直打鼓,雙手攪和著,難捨難分,直到禪房的門再次被開啟,這一次女童直接敞開了大門,笑吟吟道:“施主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