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黃金沙子
累！
“還是我三十多歲的時候。”老傢伙鄙夷一笑，說道：“那時候，你們還在孃胎裡，哪裡會知道這個，當年老子落難江湖，被人逼的沒有辦法了，就想著去廟裡藏上幾年避避風頭，跑到南寧大國寺裡找了個相熟的法師，法號妙哉的，請他幫忙搞些文書，這妙哉大師傅在我們南寧也有好大的名氣，特別是咱們道上的兄弟，遇到個麻煩，他都樂得幫忙，我在大國寺裡落髮為僧了一年，就是跟著他，你們暗墨的事情，便是他說給我聽的。”
“那這妙哉師傅，當時是多大年歲？”張德利滿臉古怪的看了老傢伙一眼，說道：“是不是五六十歲？”
“也就比我大個十一二歲吧，五六十可談不上。”老傢伙想了想，搖搖頭，隨即奇道：“怎麼，你也認識妙哉師傅嗎？”
“這個倒是沒有，就是好奇，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我們暗墨的前輩裡，怕是沒有這麼一號人物啊。”張德利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我看他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對，這時候小能手就悄悄拉了一下子我，擠眉弄眼的悄聲說道：“這事情，怎麼這麼耳熟啊。”
“妙哉師傅博學多才，算得上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物。”提起當年的往事，這老傢伙就來了興致，眉飛色舞的說道：“我進了這大國寺第三個月上，那些當差的就找上了門，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做的案子也著實有些嚇人，拿著汽油就燒了人家的倉庫，我給你們說，二十年前，一倉庫的電視機，可沒幾個人能弄出來，當時可算得上是南寧一等一的大案子，嘖嘖，全城追捕啊，可還是讓我給跑了。”
“你燒人家電視機做什麼？”我和小能手不由的一陣無語，剛開始聽著這老爺子說的夠大，我們還很是期待的豎著耳朵準備仰慕一下這老先生當年的事蹟，可說到最後，居然是這種事情，也未免太無聊了一點，雖說二十年前這電視機可當真是昂貴的物件兒，但一想到當年那些叱吒風雲的大角色，老傢伙乾的事情當真就沒了意思，要知道那時候可是北有白寶山，南有張君，都是一條槍縱橫天下的角色，不夠話說回來，這老爺子如果真幹了這種事情，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老子看不過那傢伙囤積電視，想著奇貨可居，就燒他孃的拉到。”老傢伙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老子現在的名氣就是那時候創出來的，你們要是不信，去街上找個四五十歲的問問，當年這件事，哪個不叫好，哪個不覺得老子是條漢子？”
“然後就被當差的捉住了嗎？”小能手很不應景的奇道：“那時候一倉庫的電視機還真是值錢，能搞到這個的也是個有背景的，你放著外地不去，跑到廟裡，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怎麼可能捉到老子？”老傢伙氣的鬍子直抖，跺著腳罵道：“你這小傢伙也忒沒腦子，不知道燈下黑嗎，再說那時候老子怎麼知道這傢伙有背景，就當他是個做生意的，燒完了也沒當回事，後來才知道不對勁，可那時候已經跑不出去了，車站路上都是找我的官差，不往廟裡跑往哪裡跑，那時候可不比現在，犯了事都去出家避難，還以為當差的找不到，往前推二十年，能想到這種事情的也只有老子一個而已，要不是有個王八蛋燒香的時候認出了老子，那些當差的也想不到去廟裡抓老子！”
“要跑也沒什麼難的吧。”小能手沒當回事的說道：“你在山上看見那些官差來了，從什麼後門跑了就是了，這也不少見，什麼火燒少林寺的時候，那些和尚不就是從密道走了嗎，這種廟裡，別的沒有，什麼夾牆啊，密道啊，小地窖啊可都是不少，沒事就拉個女施主進去參觀參觀，我看書上電影上，都是這麼說的。”
“哼，你沒去過大國寺，又怎麼知道那地方能跑得掉？”老傢伙冷哼一聲，指了指旁邊的胖彌勒說道：“老劉，你來說說這大國寺是個什麼情形。”
“那地方，還真不大一樣。”胖彌勒哈哈一笑，拿著高爾夫球杆在地上比劃了比劃，說道：“大國寺雖然也是在山上，但當初建這寺廟的那些人是覺得那山的樣子太離奇，像把傾倒的利劍，直接劈向了南寧，地方上也有風水先生說有這山放在地方上，當官的難免下獄，經商的難免破財，最好有個廟在上面鎮著，正好把這劍的鋒芒給罩住，一座山要是像利劍，那也不用說，必然是陡峭的很，所以上去不容易，下來雖然容易，但也沒什麼可以借用的道路，就是一條路上上下下，山後就是峭壁，根本不能攀爬，當時那些官差堵住了上來的路，也就可以安枕無憂了，所以那些人就直接封了山，然後就摸了上來。”
“這樣你都能跑掉？”一聽這個地勢，小能手終於正經起來了，皺著眉頭說道：“要是那種案子，就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上來的局面了，沒個五六十號，根本不行！”
“當時剛好妙哉師傅開個法會，山上有個千把百人，那些警察上山的時候，剛好有人看見了他們停在下面的車，就告訴了廟裡，廟裡除了妙哉師傅之外，都是些庸人，一聽就緊張了，還道是自己平日裡坑蒙拐騙被發現了。”老傢伙冷笑一聲說道：“大國寺裡那些和尚，也不是什麼好鳥，本事也就那樣，就會坑個香火錢，一聽當差的來了，還道是找的他們，慌的不得了，當場就有幾個想著捲鋪蓋走人，可路都被堵住了，又要怎麼跑，也多虧了他們，我們這才發現，山下半道上居然多了許多便衣，那些和尚一跑，就把便衣給詐了出來，他們還道是我急了眼，大家都光著頭皮，一時半會也不好認，要不是這樣，也沒什麼時間讓我去準備一二。”
“被堵住了，就算準備，又能怎麼準備？”小能手皺了皺眉頭，我們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換做我們，到了那個時候，唯一的辦法也就是喬裝打扮，要是能扮成個女人，機會或許會大些，但看這老傢伙的嘴臉，怕是年輕的時候也是這副德行，一臉苦大仇深的，扮成女人怕是暴露的還要更快一些，除此之外，也只剩下找個地方躲起來了，弄個繩子躲到水井裡什麼的怕也不會長久，警察抓人的經驗可太豐富了，不是一般人能混的過去的。
“我當時也有些慌了神，就想著從後山跑，可後山就是峭壁。”老傢伙自嘲的笑了笑，說道：“那時候我也是自作聰明，找了個根繩子，想著先懸掛在下面，等著警察走了再爬上來也是個辦法，可到了後面一看，才知道那都是妄想，三百多米的懸崖，根本沒個容身的地方，拿著繩索墜下去倒是簡單，但沒遮沒掩的，山下又是個大道，被看到了那也不用說什麼了，等著被抓就是，還是妙哉師傅說了句話，我才安心下來。”
“他說的什麼？”小能手聽的正入迷，見老傢伙賣起了關子，不由的急道：“快點說啊，又沒密道，又不能化妝的，你到底是怎麼跑的啊！”
“他說，讓我跟著大家往下跑就是了。”說到這裡，老傢伙的臉色也有些古怪起來，搖著頭說道：“平日裡我見妙哉師傅也是個悲天憫人的，雖然和我們這些江湖道上的人物多有來往，但做的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勸解之事，哪裡會想到，他居然做出那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居然一把火就把大國寺燒了。”
“燒了大國寺，就能造成慌亂，上面千把人，都要往下跑，碰上這種人潮，那些警察，怕是也沒有什麼辦法吧？”一聽這個，我們幾個人瞬時間就明白了這妙哉和尚的用心，大火這種事情，是個人都要害怕的，別說是在廟裡，就算是在個四通八達的地方，一旦起火，都是慌亂不堪的樣子，人人爭先恐後，也不管別人死活，只要自己先跑出去就是，如今又是個山上，起了大火，順著山路往下直衝，這種人潮，可不是警察能攔住的，就算是亮出身份又怎麼樣，只要不是拿著槍打上幾個帶頭的，根本是沒有人會去理睬的。
“是啊，他這一把火，可是燒的太大了。”老傢伙嘆了口氣，說道：“放完了火，他又找了幾個小和尚到處大喊，本來那火也不是太大，大家齊心合力也能滅掉，可這麼一喊，就沒人敢繼續留在廟裡了，一個個的奔著大門就往外跑，也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混在人群裡跑了出去，那些警察有心要攔我們，可又怎麼能攔得住，衝出了這個包圍圈，我們找了個山坳藏了兩天，這才算脫險沒事。”
“那後來這妙哉師傅又去了哪裡？”小能手繼續問道：“他放這麼大的火，難道就沒想過後果嗎，這做和尚的，要沒了廟，那也就只能去乞討，看著人家的臉色吃飯了。”
“妙哉師傅，也不像是個缺錢的。”說到這裡，老傢伙的臉上也帶了幾分迷茫，搖著頭說道：“我們出來之後，他就讓我去找一個人，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那個人見到了信物，什麼也沒說，就從屋裡拿出幾件玩意兒來，我變賣了之後，跑到廣東經營了幾年，等著風平浪靜了這才回來，那時候，我已經頗有資本，手下也有不少弟兄，當時想著找找妙哉師傅謝謝他，卻也是打探不到，本來是想著找找當年那個人問問，可打聽一番之後才發現，那個人當時也沒在那地方住太久，大約就是把東西給了我之後就沒了影子，要知道他給我的那幾件東西，隨便一件出手就是十幾萬，當時萬元戶就是一等一的讓人羨慕的，我拿了那麼多錢，要是再沒個樣子，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有這麼多錢還去當和尚？”小能手皺皺眉頭，奇道：“這妙哉，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後來也一直在想，這妙哉師傅會不會就是你們暗墨裡的前輩。”老傢伙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可後來一想，他佛法精深，口若懸河，如果沒有幾十年的功力，怕根本就做不到這個樣子，我跟著他一年，也有不少附近的高僧來找他研究佛法，就沒見他輸過，平日裡也是個菩薩心腸般的人物，要不是最後放了把火把大國寺燒了，我根本想不到他還有那麼不為之人知的一面。”
“這江湖上的奇人比比皆是，有這麼一個大和尚也不足為怪。”倒是張德利，似乎對這個妙哉大和尚的來歷沒什麼興趣，只是問道：“那個一捧黃沙一捧黃金的事情，倒是有些意思，老先生，現在可以說來聽聽了嗎？”
“這件事，是在民國時候。”老傢伙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民國時候，江淮有個沙場，專門出產黃沙，那時候，暗墨裡有個叫王國雲的把頭，路過沙場的時候，遇見幾個當地人拿著傢什在河邊忙活，他好奇之下，就去問了人家在做什麼，才知道是在淘金，說是前陣子有人在河邊弄出一塊狗頭金來賺了大錢，當時他就起了心思，想要在這上面做點文章，便捧了一把沙子，去找到了當地的一個富豪，說是找到了沙場附近的金脈，但要些錢財才肯指點這人去發財。”
“這樣也行嗎？”小能手一愣，不由的失笑道：“人家積累起家業來，也算是有計較的，哪裡有聽風就是雨的，總要拿出點證據才是。”
“那也不難。”老傢伙搖搖頭說道：“那捧沙子裡，他摻了點金沫子，就是咱們說的金沙，那富豪找了人淘了淘，見到了裡面的金沙，就有點相信了，就說你帶我去了，我自然肯出錢給你。”
“是啊，不見兔子不撒鷹，哪有什麼都沒見到直接給錢的？”小能手點點頭，想了想，就說道：“如果我是那個富豪，怎麼都得查的清楚了，才肯兌現。”
“王國雲當時要的是一大筆錢，有個五六千大洋。”老傢伙哈哈一笑，說道：“這便是他這個局面的妙處，五六千著實太多，雖然比著金礦也不當什麼，但要是退一步，做個押金，一袋子也沒多少，所以他當時就說了，要是去看，也沒問題，你先拿一袋子給我做個押金，免得到時候你翻臉不認賬。”
“這個還是不妥。”小能手搖搖頭說道：“換做是我，這一袋子都是不肯給的，至少，還是得見到之後才能給錢。”
“王國雲那時候也是這麼說的，這種話，讓別人說，倒不如自己來說，他就說，你怕是信不過我，不過，咱們總可以找個中人，這城裡的銀號也有名聲在外最是公正的，咱們立個文書，不見到金脈這錢我也拿不到。”老傢伙繼續說道：“那富豪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卻不知道，就是這樣，那王國雲已經賺到了一大筆錢。”
“他到底是哪裡賺來的錢？”不只是小能手，連我都有些不明白了，不由的就說道：“他這場局面針對的也只是那個富豪而已，說起來也沒什麼可圈可點的，不過就是打著個幌子去坑蒙而已，他自己都說了，要等到見識到金脈之後，才去拿錢，要是要一筆預付的酬勞，那也到能解釋，可怎麼總是覺得，他是在做無用功？”
“都是幌子而已。”老傢伙哈哈一笑，搖著頭說道：“這個王國雲的精妙，就是虛晃一槍，讓人覺得最重要的就是那一筆大洋，可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想過從那富豪身上賺錢，等著他們立好了文書之後，王國雲就說了，自己其實是個風水先生，那地方雖然有金脈，但卻是個極為兇險的地方，人要進去，就得脫得精光，出來的時候，還要趕緊用淨水洗身，不然要沾染五十年的晦氣，那時候的人都講究這個，雖然不大情願，可一聽是個沒人跡的地方，那富豪也猶豫著答應了，到了那一天，王國雲就帶著富豪還有那富豪手下的十幾個人去了那小河灣，大家脫光了衣服赤條條的就進了去，王國雲隨便指了個地方，然後拍拍手就走人了，那富豪還在奇怪的時候，就突然發現，那小河灣的蘆葦叢裡藏了一艘船，船裡坐的，正是幾個他在城裡的對頭，這下子，他的人就丟大了，你們想啊，大白日裡那傢伙帶著十幾個手下一起不穿衣服在河邊走來走去，傳出去，誰不說他有病，王國雲當初打賭的物件就是那幾個富豪的對頭，說是隻要一捧沙子，就能讓這傢伙脫光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