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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第四回 竹葉千千

不再言語。

那女子奔到受傷女子身邊,見她右胸上一把飛刀,嘴角流血,急問道:“主子,你怎樣?”那受傷女子喘幾口氣,有氣無力道:“紅雲,死不了……”頭一歪倒在那紅雲懷中。那白雪大叫道:“閣……姊姊!姊姊。”紅雲瞪了一眼白雪,伸手探探鼻息,又摸摸脈相,說道:“主子暈啦。”白雪慌忙去尋了一輛馬車,將那女子抬上去。四人又脅迫姐弟倆同往。謝離自忖雖練過武功,但若說要打敗這四個女子,卻無十分把握,何況待那女子醒轉,清白立時得洗。說道:“姊姊,咱們走一趟罷。”秋白點頭應是。

一行人出市集向西北而行,四人抱著那女子在車上,車伕與姊弟倆在地下步行,那車伕似被白雪脅迫而來,唯令是從,不敢有半點拂逆。

行了一陣,秋白腳下疼痛,忍不住“唉喲”一聲。謝離知她情狀,央求幾人許可秋白坐車,說著鞠躬。秋白急扯他衣衫,說道:“莫要為姊姊委屈自己。”那青竹笑道:“這個弟弟還蠻體惜姊姊的麼,紅雲姊,我看就讓她上來罷,走的倘或遲慢,恐耽誤主子的傷勢。”紅雲略一思索道:“好罷,只不過擠點。”謝離忙將秋白扶上馬車。

秋白一上馬車,紅雲便冷笑道:“有你姊姊在咱們手裡,也不怕你跑。”一劍拍在馬臀上,那馬受驚狂奔起來。謝離自幼山中砍柴,田中耕地,當然毫不費力便跟得上,只苦了那車伕,呼哧帶喘,叫苦不迭。

秋白開口道:“你們為何不在鎮上醫治貴上,非要回去療傷,豈不耽誤了?”白雪斜一眼秋白道:“這鎮上哪有女大夫,難道你要讓我家主子讓那臭男人見……哼。”紅雲看一眼謝離道:“你一個姑娘家,為何要與這臭小子一起,噁心死人。”秋白怫然不悅,只覺別人絕不可有半點羞辱謝離,朗聲道:“他是我弟弟,不成麼?”紅雲道:“哎呀,怎麼那麼大聲,如非他說,我還道你是個妹妹,做姊姊很了不起麼?”翠葉道:“方才咱們幾個一進那茶館兒,只見你弟弟出手射傷我家閣主,先讓你姊弟倆多活個一時半刻,待我家閣主醒來,看你們嘴還硬不硬?”原來那女子是個甚麼閣的閣主。秋白還想爭辯,謝離道:“姊姊不需和她多費唇舌,待她家閣主醒時再說。”秋白便不再言語,

那馬車行了許久,進入一座森林,不知轉過多少個彎,爬過多少個坡,才來到一處山谷。但見谷口兩側高峰嶕嶢,怪石嶙峋,初時極為狹窄,再行一陣,逐漸開闊起來。那谷中氤氳瀰漫,佳木籠蔥,奇花異草應接不暇,各式蝶鳥上下翻飛,直叫人眼花繚亂。秋白奇道:“此處鶯飛草長,其葉蓁蓁,真乃另一番天地。”

走得深了,兩側山勢逐漸平緩,坡上皆為喬木,竹多樹少。青竹笑道:“我們這裡不似那凡俗之地年分冬夏,而是四季宛春。”翠葉道:“與她講這個作甚?”青竹並不理會,又道:“這裡喚蝴蝶谷,你定沒聽過。”翠葉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就你話多。”秋白道:“蝴蝶谷,果然一個俊名字,怪不得這多好看的蝶兒,有的叫不上名字來。”

白雪道:“都要你叫上名來,就不叫蝴蝶谷了。”謝離嗤笑道:“你也不見得各個都能叫上名來。”白雪亦冷笑一聲道:“夏蟲怎可語冰?”謝離“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瞧那花鳥蝶草。白雪道:“你可別難為他了。”只聽秋白淡淡道:“《莊子》之《秋水》篇有云:‘夏蟲不可以語於冰,篤於時也。’”

謝離拊手道:“怎樣,我姊姊知道罷。莫說這一個,縱然再有十個百個,我姊姊也說得出來。”秋白忙道:“離兒,不可口出狂言。”心裡卻一陣自得之情。謝離便不再說,洋洋得意之情卻溢於容色之間。青竹道:“這位妹妹的確不俗。”白雪撅嘴道:“這有甚麼,你看這個臭男人,她姊姊亂掉書袋,倒像他說出來的一般。”謝離道:“我姊姊與我還不是一樣……”

正說話間,裡許左側出現一面水泊,湖心立著一個竹舍,有渰萋萋,時隱時現。又見三條笮橋分三面與陸地相連,雲霧繚繞,不見全貌,便似雲梯架落天河之上。姊弟二人一時找不到甚麼詞來形容,只剩“人間仙境”四個字了。

就聽紅雲大聲道:“快來人啊,閣主受傷啦。”姊弟倆這才轉頭向右看去,只見一個花環拱門,上面生著許多從未見過的花卉芳草,又用花瓣拼成“弄蝶閣”三字,而那“蝶”字的蟲字旁卻是一隻草編的蝴蝶,栩栩如生,想那閣主便是這弄蝶閣主。拱門向裡排著十五六間竹屋,比尋常的房屋要高出許多。未及細細觀瞧,裡面跑出來一群女子,足有十幾個之多,大的四五十歲,小的看樣子竟不盈十歲,穿著皆與紅雲四個一般,挨肩執袂,粥粥不停,猶似一群蝶兒。

其中一蝶兒叫道:“閣主受傷啦?快點抬進房去。嗯?怎麼帶來兩個臭男人,咱們這做活的男人都夠啦。”紅雲道:“快別廢話,看看閣主傷勢如何,應無大礙。”那蝶兒道:“諾,紅雲姊。”又有數只蝶兒搶過來,接過那閣主進去了。

白雪在車上站起身來,對秋白說道:“你先下車,到你弟弟那邊站好。”見秋白下車,又對一蝶兒道:“黃杏,你和粉菊把這趕車的押去做活,就當又添個力工。”嚇得那車伕跪地磕頭求饒:“女菩薩饒了我罷,放我回去,適才說了,我家裡還有妻女,全靠我一人,求女菩薩大慈大悲放我回去。”白雪不屑道:“放你回去,亂講怎辦?念你還顧及妻女,這才不殺你,罰你做工。離開蝴蝶谷的男人除非死了。”那車伕雖搗蒜不止,卻仍被黃、粉二蝶兒驅走。

姊弟倆聽說蝴蝶谷不準男人離開,相視一眼,不由得緊鎖眉頭。秋白氣道:“聽你這麼講,我弟弟只能終老在這谷裡,不得離去了?天下寧有是理?”白雪悶“哼”一聲,並不答話。謝離怒道:“豈有此理!”白雪笑道:“你還蠻有脾氣。先看看你們有沒有命活,再說走的事。”秋白道:“你家閣主若非他出手相救,早給惡人奪命,你們不知感恩戴德,反倒恩將仇報,不是世間少有之理是甚麼?”

白雪譏笑道:“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明明咱們親眼所見,你卻還在這裡扳舌頭,只不過一會子要閣主親自發落才解心頭之恨,你們也好心服口服,蝴蝶谷可是講理的地方。”謝離大笑:“偏偏是天下最蠻不講理之處,還要自封講道理的地方,真是……真是貽笑大方……”看看秋白,又沒了底氣:“橫豎就是惹人笑話。”秋白淡淡道:“所信者,見也,所見者,猶不可信也。”那白雪並未聽懂,因問道:“你說甚麼?”秋白瞄她一眼,卻不答話。白雪頓足道:“休得猖狂,到時有你好看。”又對著兩隻蝶兒道:“紫檀、藍草,你們兩個把他們先押去關了,待閣主醒來再行發落。”

二蝶兒稱“諾”,將姊弟倆從側面押到那排竹屋之後,但見又立一排竹屋,較之前面那排還要多出幾間,其間一方穿堂,足有一射之地,從外面也看得見裡面鬱鬱蔥蔥之象。竹屋周圍鳳仙、薔薇、月季等各處開放,竟有數十種之多。二蝶兒在後排花房西側耳房停住,開啟鐵門。名喚紫檀的蝶兒說道:“進去罷,別嫌簡陋。”謝離看看秋白,秋白點點頭,與他走進去,身後小門“砰”地關上,“嘩啦啦”上了門鎖,窸窣之聲越來越遠。

二人環視耳房,倒似個存放廢舊物的屋子,鑽山鐵門拉不開,應是常年不用。

謝離見屋裡有一方舊春凳,便拂拭幾下道:“姊姊,你坐罷。”秋白依言坐下。謝離又道:“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八敗命?幹不成一件事。”秋白奇道:“為何這麼說?”謝離答道:“姊姊,你仔細想想,娘不許我習武,我偷偷拜師學武,不想師父卻生病走了;我救肖大哥,反倒害咱們一家燒個乾淨;我救那甚麼勞什子閣主,卻又被關在這裡;那牟少龍說不定就是派人來燒咱家罪魁禍首,而我見到他還要躲躲閃閃。唉——”一聲長嘆。

秋白聽了無言以對,隔了半晌道:“待那閣主醒轉,咱們就可以走了。”謝離捶胸道:“你沒聽那女人說麼,我許一輩子也出不去這蝴蝶谷,八成要同那車伕一樣,給她們做苦力,爹孃的仇報不了啦。”秋白道:“你是那閣主的救命恩人,她自會放你出谷。”謝離稍稍心安,說道:“如此最好。”

谷內太陽落山較早,眼見屋內光線越來越暗,謝離雖有紙媒,卻無燈燭等物,便道:“也不知她們閣主醒來沒有。”秋白道:“你著急,她該甚麼時候醒就甚麼時候醒,你不著急,她也該甚麼時候醒就甚麼時候醒。”謝離突來興致,問道:“姊姊,你這句話哪裡來的。”秋白笑道:“不是哪裡來的,只不過就著你的話頭說的。”謝離還欲問話,就聽門外傳來說話聲:“快快,快開門!”卻是紅雲,另一聲音道:“紅雲姊別催,越催我這手越哆嗦。天也黑,瞧不清楚。”正是紫檀。

秋白聞聲站起身來,伸手抓住謝離一隻手,謝離掩在秋白身前,回身道:“姊姊別怕,有我在這兒吶。”秋白雖看不見謝離面目,卻能感受到一股堅毅之音,心道:“他已非第一次這般擋在我身前啦。”

紫檀終究開了鎖,拉開房門,卻見裡面一團漆黑,紅雲只得在門口道:“我家閣主有請二位。”姊弟倆聽她言語照日間柔軟許多,喜道:“你家閣主醒啦?”紅雲道:“請兩位恩人出來說話。”二人攜手出了耳房,謝離道:“走罷。”誰料紅雲卻雙膝跪地,泣道:“姊妹們言語之間,舉止之下若對二位有甚麼不敬,還請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頭。”謝離憤憤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秋白甩一下他胳膊,他才止住,又道:“都說走了,還不快走?”

二蝶兒前面赺走帶路,自那穿堂側門邁進去。方一入室,就覺得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大花窖,前後兩個連座庭燎,亮如白晝。堂內所植株株姚黃魏紫,爭奇鬥豔。轉過插屏來到後院竹屋,原來那竹屋自外面看甚高,裡面卻不分層,穹頂遠懸,想來是為方便高大之卉生長。

正自仰頭出神,只聽紅雲道:“恩公這邊請。”將二人帶到東首一間上房,分明女兒家的閨閣。謝離見狀,便欲轉身,被紅雲攔住,只得硬著頭皮進去。見那閨房之宧立著一張拔步竹床,錦幃慢垂,房內擺設物用諸多竹製,又聞到一股湯藥味道。床幃兩側立著幾隻蝶兒,有的日間見過,有的卻沒見過。紅雲道:“恩公上坐。”將二人讓在兩把竹椅之上,又道:“請喝茶。”便垂手而立。

就聽床上一人懨懨道:“實因二位恩人之中,有一位男子,小女子方才治傷,現下多有不便,只能隔簾謝恩,萬望恕罪。”聽聲音正是那閣主,只不過軟玉溫柔,不見了日間的潑辣勁。謝離道:“你沒事便好,那我們走啦。”說著站起身來,拉著秋白要走。那閣主忽地“哎呦”,想是著急說話,牽動傷處,謝離便又加一句:“你好好將息氣血。”那閣主道:“恩公留步。”謝離道:“不留啦,我們還有事。”那閣主道:“天色甚晚,這蝴蝶谷出入多有不便,恩公暫且留宿一晚。”

謝離道:“你派人把我們送出谷去就成。”那閣主道:“此事明日再行勾當。” 謝離道:“等不得明日啦。”又聽她咳嗽兩聲,才接著道:“恩公稍安勿躁。此事全怪小女子平日對屬下鈐束不嚴,才鑄此大錯,如今她們正在這裡,或殺或剮,悉聽尊便。”紅雲幾隻蝶兒“噗通”跪倒,哭腔道:“請閣主恕罪。”

謝離奇道:“犯甚麼大錯啦,只不過就是把我與姊姊抓到這裡,看些花啊,草啊,蝶啊甚麼的,不是挺好的麼。”那閣主聲音一顫:“恩公喜歡這蝴蝶谷麼?”謝離道:“喜歡,可我們還有事情要辦,再說若看多了,沒準就膩了呢?”就聽那閣主嘆一氣道:“蝴蝶谷可不止這些呢。”

正當說話之際,秋白走到紅雲身旁,突然“啪”的一記耳光抽在她臉上。

第五回 百蝶鬧春

這巴掌宛若憑空炸了一隻炮仗,嚇得眾人一愣。響聲過後,房內一時闃無人聲,謝離盯著秋白,略顯驚訝之情,好似從未相識。

紅雲捂著臉頰,淚光瑩瑩,歪跪在地,想要抽泣卻又不敢,只肩頭一聳一聳。過了好一陣,謝離才道:“姊姊,你……這是怎麼啦?”幃中又傳來喟然一嘆。

秋白來到謝離身前,盯著他足足有半晌,微微轉頭道:“敢問閣主,這蝴蝶谷是不是要改個名字?我看就改成‘惡狼谷’最好,就叫‘東郭先生’。”謝離笑道:“東郭先生?不好聽,嗯?這閣主要恩將仇報?”說著拉起秋白叫道:“姊姊快逃,我給你擋著……”卻見眾眾蝶兒不像要動手的樣子,秋白也不動一步,又問道:“你怎麼不走?”

就聽那閣主道:“何談恩將仇報,只不過這……哦,著實不敬,還未請教二位恩人尊姓大名。”謝離道:“你待怎地?我們不敢用你回報,只要你不恩將仇報就成啦。”秋白道:“以後的日子不是長著呢麼?何必這麼著急問名字?”謝離咂嘴道:“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啊?她們並非在說笑啊,真要留下咱們啦?你……你們怎麼能這樣?我真的成了東郭先生!早知道我就不救你,要你被那牟少龍……”衝到床前,要拉開帷幔,又覺不妥,連連恨腳。

那閣主忽道:“恩人認識那惡人?”謝離氣道:“我與他不共戴天!”秋白道:“離兒,與他說這個作甚?”謝離道:“對,說這個幹麼。”那閣主道:“既然恩人不想說,我也不強求。”謝離道:“你真不讓我們走麼?雖說你這地方不錯,但是方才說過,我們還有事要辦,若閣主有心,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說著向秋白連連使眼色。

誰知秋白卻無動於衷,冷冷道:“不知閣主怎樣稱呼。”那閣主沒想到秋白突然問這個,但仍舊答道:“賤名弄蝶兒。”秋白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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