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驪駱翕合著眼眸靠在馬車臥背上打盹,車軲轆在雪地上咯咯吱吱,被碾碎的雪子像玻璃渣子似的打在車身,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傅驪駱猛然從夢中驚醒,一雙琉璃眸泛起幾絲戾氣。
“小姐,你醒啦!”蔓蘿坐到她身邊,幫傅驪駱攏緊輕裘,伸手掀起馬車簾子一角:“估摸著還有半炷香時間可以到明安寺。”
蔓蘿朝後面的幾輛馬車看了幾眼,大大的眼珠子提溜轉的睜圓,擠在傅驪駱耳邊輕輕咬唇:“小姐,怎的那幾輛馬車還沒動靜?”
雙手撐額,蔓蘿困惑的摸著腮邊,後面那幾輛馬車用晶刀戳了那麼些窟窿,怎的到現在還沒動靜?難道是自己和木七下手太輕?
“急什麼?等到了那高坡陡峭之地....”傅驪駱唇瓣扯過一絲冷笑,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她眉心難得透著幾分倦色,坐正身子微微歪頭,鴉青色的髮絲如瀑布一般瀉下,只少許被挽起,發上簪著的白玉骨簪映的她一張小臉宛若上好的白瓷。
蔓蘿看著這麼淡然的小姐,一顆懸著的心也悄然放下。
摸著扁扁的肚皮忽覺一陣餓意,拿過一旁的錦盒,隨手捻起一塊酥糕吃將起來。
“小姐,您吃麼?”蔓蘿小嘴塞的鼓鼓囔囔的,一邊舉著錦盒遞到閉著雙眸的傅驪駱跟前。
擺了擺手,傅驪駱並未睜開眼眸:“你別吃多了,這馬車的車轅割縫,雖用冰晶釘給補上了,但保不定能堅持到明安寺山下,如若你沉的把冰晶釘壓碎了,我倆說不定會比後面那幾位先墜下山崖。”
傅驪駱話中實質與戲虐參半,昨晚發現車轅被做了手腳,為了不引人注意,只在那裂縫口補了幾個冰晶釘,冰晶釘雖堅硬但畢竟是冰子所致,保不齊什麼時候就碎掉。
自己之所以閉著眸子不語,但一雙耳朵卻一直緊緊的聽著那車軲轆發出的細細聲響,就怕以防有個萬一!
蔓蘿駭了一跳!連忙從嘴裡拖出酥糕,一張圓臉皺的像個小包子似的。
百無聊賴的哈腰打盹,蔓蘿再睜眼時,車外已是一片嘈雜...
“小姐,到了麼?”
蔓蘿朝掀簾顰眉的傅驪駱看了看,伸手捂住哈欠連天的小嘴。
傅驪駱揉了揉眉心,起身拂袖淺笑:“快下來,我們走著上去。”
兩人俯身下車,入眼是白雪皚皚的連綿山峰,官道兩旁是七七八八的小販和香客。
打眼去瞧,右側是險峻成峰的天山臺階,左側是陡峭的林中小徑,素手交疊,傅驪駱心裡已有主意。
後面跟著的三輛馬車也順勢停了下來,楊素琴和陳氏打簾走了下來,對著傅驪駱笑的一絲詭異:“大小姐為何不前行?難不成走著上去?”
楊素琴美目收緊,死死盯著傅驪駱馬車後輪處的裂縫,心裡很是忐忑!
如若她放棄馬車步行上山的話,那自己的一番氣力不是白費了嗎!所以說什麼也要讓她坐馬車上去才行,安了安心神,楊素琴扯著紅唇笑嘻嘻的道:“大小姐,這臺階陡峭且積雪溼滑,還是不要步行上山的好!如若一不小心從那高階上摔下來,可是要摔壞了!”
“是啊!”
一旁的陳氏妖媚的眸子眨了眨,抱緊冷冰冰的身子努嘴:“你看這臺階這麼陡峭,萬一跌了一跤摔下來,可叫大冢宰大人怎麼是好!”
傅驪駱抬眼去看那天山,白慼慼的巖壁上,紅星點點的寒梅一簇簇的綻放在枝頭,隱隱的梅香撲鼻,冷風拂過零星細碎的梅花瓣,飄在半空翩翩起舞。
清水般的眸子清澈無波,傅驪駱嬌豔的小顏攆起淺淺笑意:“那梅花開的那樣好,我想去折上幾枝,楊姨娘和陳姨娘請便吧!”
說罷拉著蔓蘿的手袖,就要往前走...
楊素琴和陳氏面面相覷,**堆砌的臉面上閃過一絲陰狠。
兩人行到一旁,楊素琴率先開口低語:“她不肯坐馬車上去,這可怎麼辦?”
馬車後輪她提前動了手腳,只待那馬車拉著那少女行到高坡處,一個使力那後輪勢必往後墜滑,憑那少女多麼厲害,也定會像螺旋墜地般的栽進那山底,那山下可全是密密的小灌木和荊棘叢,掉進那地方不死也得摔碎了骨頭!
楊素琴心想著,鋒利尖銳的指尖深深陷進了掌心,一張美豔無比的臉龐陡然變得扭曲。
陳氏輕輕拍了拍楊素琴的手背,已示安撫,抬起狹長的眼眸,朝那漸行漸遠的纖細身影瞧了幾眼,又睨了睨那險峻陡峭的高階,一絲陰笑在唇瓣泛起:“依妹妹看,她想要那紅梅談何容易!”
用手指了指那聳立的懸崖峭壁,陳氏細長的眉梢上挑,靠著楊素琴勾唇:“姐姐你看,那梅花長在那麼高險的地方,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折到!保不齊梅花沒到手,小命就先沒了!從那高處摔下來,估計骨頭都要摔碎吧!”
陳氏塗著蔻丹的手顫抖了幾下,抬手抱著自己泛涼的肩頭,與楊素琴定在那處陰笑。
看了看那人跡罕至的石階,那纖柔的少女跟那婢女兩人正艱難的在攀爬往上。
楊素琴擰緊手心裡的錦帕,眼神如利劍一般朝那兩人射了幾眼,抖著冰涼的唇瓣譏笑道:“也是!她硬要上去尋死,我也沒有辦法,只是可憐老爺白白疼她一場,到頭來還是盡不了孝!”
兩人相互攙扶著,掩嘴笑得前俯後仰!
“娘,娘...”小馬車上的古云畫沒好氣的打簾探出頭來,一張俏臉凍的發白:“快些走吧!女兒又冷又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