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拿就去拿,哪裡有這麼多話兒。”竇媛從青紗幔子裡探出頭來,青色的眼角驀然鍍上一層怒氣。
咂了咂舌,婢女秋文應聲朝右側的小卷門拐了進去....
將軍府 闕心院
映著如豆燭光,槿同勾著腦袋的替坐在竹榻上的男子上藥,小心翼翼的把紅色的藥水透過長棉籤鍍到血紅的傷痕上,槿同苦著臉抽氣:“將軍,您要是疼就叫出來,屬下不會告訴別人的。”
“別廢話!”
“上你的藥就是。”竇驍揚氣定神閒的安坐在榻,薄唇微微抿成一道線,藉著昏黃的光亮,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縱橫交錯著,散發出幽幽生寒的血光。
“哥哥...”
主僕兩人正專心上藥,突然一道清脆中帶著哭音的聲音襲來,竇驍揚忙的從榻上扯過一件玄緞錦衣裹身,綢緞衣袍蹭過傷痕累累的肩腹,他疼的面色發黑,頓了頓身,竇驍揚凝眉朝“嘩啦”作響的珠簾門看去,竇媛一身明黃緞裙,手持玉蕾紈扇正倚在門框處看他。
“這麼晚了,媛兒怎的還不安歇?”竇驍揚笑著朝竇媛走去,語氣一如既往的似往常那般輕鬆。
“哥哥,對不起,都怪媛兒連累了你。”
說話間竇媛一雙眼眸漸漸變得通紅,她吸著鼻頭握緊竇驍揚的手泣道:“如若...老夫人一心要媛兒嫁給那慕容楚瑜,那媛兒願意一死了之。媛兒縱算是死,也不願看見哥哥因我而受傷。”
竇媛神色哀慼的伸手擁住竇驍揚的腰際,把淚水漣漣的小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聽著他穩健的心跳聲,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一顆飄在水面上的浮萍。
自記憶恢復之日起,她無時不刻的想象著自己能做他懷中的女子,想被他緊緊擁在懷裡的感覺。
如今,她真的如願了。
可惜,是她主動投懷的。
“媛兒,你先鬆開。”
竇驍揚輕輕推開她,濃墨似的眼底不經意盪出一絲不悅,除了那個少女,其餘的異性有任何的碰觸他都非常牴觸,縱使這個人是他一向疼愛的妹妹也不行。
“哥哥,你...”竇媛眨巴著腫的杏仁似的眼眸,一顆淚就墜了下來。
她感覺到了他的排斥,那種條件反射似的牴觸深深刺傷了她敏感的內心。
竇驍揚面色冷峻異常的定在原地。
沉吟了數秒,他方背過身去沉聲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既不想嫁那慕容楚瑜,我定會想法子如你的願。”他作兄長的定是不能袖手旁觀看著她泥足深陷,就算拼盡全力他也會救她。
“那媛兒回去休息了,哥哥也早些休息。”竇媛面帶微笑的轉身,垂眸瞥了眼脊背挺的筆直的俊逸男子,眼神淺淺的從他微屈的手肘處掃過,他身上的傷必定是極重了,要不然他也不會這般態度清冷,暗自思忖,竇媛心裡的堵竟好了大半。
剛剛他推開她,想必是自己弄痛了他的傷所致。
倒不是因為他討厭自己。
盈盈水眸波光流轉,竇媛顰眉看了竇驍揚幾眼,又折身從手袖裡拿出一水晶瓶塞到槿同手上,“這是舒痕丸,對鞭傷刀傷這些外傷口最是頂用了,用尖子剪破口子,再把裡頭的膏體細細的塗在傷口處,想必過幾日哥哥便能大好,你好生伺候著用,等用完了我再送一瓶過來。”說來這丸藥還是她自制的,上次央著秋文試驗過幾次,那效果著實是不錯,說到底得虧了小時候舊邸裡的竹娘教她的這項本領。
大冢宰府
逸風閣
“姐姐救我...”
“姐姐...”
內室裡翅木軟几上祥獸三角香爐中燃著淡淡的檀香,榻上懸著絲竹寶羅帳,涼風沁過窗縫兒透進來,捲起極其輕薄的帳幔飄動,繡金線海棠花雲枕上躺著的人兒眉心緊蹙,睡的極不安穩。
耳邊急切的呼救聲響起,綿軟嬌脆聲聲喚著她。
是元儀。
她妹妹傅元儀。
瓷白細嫩的手腕朝空蕩蕩的半空抓住,傅驪駱氣息不穩的搖頭大叫一聲:“元兒,元兒....”
眼角的清淚墜下,傅驪駱披著一肩青絲坐起了身子。
蔓蘿掌燈撩簾入內,“小姐,可是夢魘了?”將手上的黃燭臺擺到案上,蔓蘿撥開床幔睨眼去看滿頭細汗的她。
愣怔了片刻,傅驪駱只微微搖頭。
抿唇間,她一泓清水般的雙眸瞬間冰冷如霜,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竇媛嫁進慕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