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幽深昏暗的小巷子裡,呦呦叉著腰正在教訓兩個豆芽菜一般的小子。
“腦殼壞掉了?又去偷錢?打的你們少了,你們就皮癢癢是吧?要不是我今天偷溜出來,你們兩個就被剁了爪子了知道不?”
她罵的歡快,卻發現一高一矮兩個少年,大白天裡,慘白的臉色,跟見了鬼一樣地嚇人。
呦呦停下敲打他們腦殼的手,“羅羅,阿歲,你們這是怎麼了?”
那個叫羅羅的小男孩突然就哭了起來,然後那個叫阿歲的大一點的男孩,“呦呦姐,師傅沒了.......”
呦呦手裡拎著的餛飩,咣啷一聲摔在了地上。
因為有老神仙說呦呦生來克兄克母,所以出生就被連同乳母一起送到了莊子上,後來更是一直跟著乳母住在莊子上,一路長到了三歲,乳母帶她上街看燈,結果被人從懷裡搶了去,輾轉多地最後送到了粵海。
至少師傅說,他是在粵海看到的呦呦。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跟人討了兩回才將她給討要到身邊,一路養大。雖然師傅不過是個窮道士,脾氣也不是很好,還有個吃金丹的惡習,可總歸是將呦呦並師兄師弟一起養大了。
被譚越大人尋回之後,師傅只收了寧家五十貫錢,就再也沒來尋過呦呦,還囑咐她最好從此恩斷義絕,再不相見。
只可惜呦呦自己是個不爭氣的,又沒有父母緣分,在寧家過的不好,這才又和師傅取得了聯絡。只他們師徒半個月前才見過面,這回突聞噩耗,讓呦呦如何相信?
她攥住阿歲的手,“阿歲,你說什麼?”
阿歲兩個眼睛也腫得跟爛桃一眼,“呦呦姐,師傅被府兵抓了,說是清理教眾,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死了,和被抓的人一起,一夜之間都死了。”
呦呦驚呆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阿歲搖頭,“我們也不知道,那天我和羅羅帶著花花上街做生意,師傅留在家裡吃煙,我們回家就發現家裡一塌糊塗,房東說兵府把師傅抓走了。我們問了管東街的胡麻子,他說是朝庭清查天理教的教眾,有人舉報說師傅在教,就給一起抓走了。我們塞了些錢想去牢裡見見師傅,胡麻子本來答應了,可今兒個早上突然就過來說,牢裡一共抓了四十多人,昨天晚上一晚上就全沒了。”
呦呦聽得臉色慘白,腦袋裡嗡嗡作響,“怎麼沒的?”
阿歲囁喏,“他們說是天生聖母知道教眾受難,接他們一體飛昇了!”
“放屁!”呦呦破口而出,深吸了一口氣,依舊不能控制聲音的顫抖,“知道現在師傅停在哪裡嗎?能去接了嗎?”
阿歲回答,“不能,府牧大人親自過來了,將所有的屍體都搬到了義安堂,還派了官兵守著,胡麻子讓我們別去,小心也被當教匪給抓起來。”
呦呦頹然坐下,腦子卻轉的飛快,“蘇州城裡向來沒有香堂,為什麼突然大索教眾?我們來蘇州也不過半年,又有誰知道師傅曾經在過教?”
阿歲搖頭,他們跟師傅的時日很短,羅羅甚至是倒了蘇州才收養的街頭棄兒,呦呦知道問他們也是白問。
想了想,問道,“剛偷了多少錢?”
羅羅趕緊把錢袋翻出來,只見裡頭沉甸甸的,常平錢,五銖錢,加加埋埋倒也有幾百個。她顛了顛,“走,帶我去找胡麻子的娘。”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尋那貪錢的老孃們去。
只沒有想到,剛溜出巷子,便是撞上了一個人。
一個穿瀾衫的年輕人,呦呦心煩意亂的,看到來人就更煩。
但聽那人一聲“呦呦”叫出來,就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來人叫做王相平,乃是呦呦阿母崔夫人想要她嫁的那個人。王家從禹州過來蘇州做官,現如今受到叛亂波及,刺史府那邊又將挪用軍械的黑鍋扔到了王家老爺的頭上,當真是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死了。
因此,寧家二房的親事更加不能退,不論是原先那個二娘子,還是新尋回來的四娘子,總歸是要攏一個回來,這樣寧家以及寧家那些姻親才好使力救王家於水火。
只可惜寧家門禁嚴,他就是想使力,也沒有門路。
這些日子,只是變賣家財到處撞門路,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荒街陋巷中遇到寧家的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