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又是誰?!”
殿外,老石匠格姆正在雕刻著第四十一根蠟燭臺。這個月教廷送來的屍體特別多,指骨儲量卻不足。他決定用女兒換乳牙時留下的臼齒做燭芯託,反正那丫頭在妓院接客後,再也不需要咀嚼硬物了。
“好了,你們安靜會吧。”阿蘿輕聲細語的一句話,終於讓兩人不再爭吵。她無力的嘆息聲從前不知道在這座聖殿中反覆出現了多少次。
一旁的阿柯本準備問些關於父親的往事,但見場面已經完全變成了吵嘴,只好和小米一起坐在地上畫圓圈玩。
“今天,就先不說了,大哥既然回來了,就別再去討論過去種種是非對錯,除了釋放情緒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咱們在場的,都是一家人,重逢就算沒有欣喜,也不必惡語相向。”
“還是阿蘿懂事,不像這臭小子。”至此,老者也不再說下去,不然可真就沒完沒了哦,“你帶他們回去吧,好好休息幾日,剩下的事情,我儘量一個人解決。去吧。”
“走啦。”阿蘿輕柔地摸了摸阿德的頭,像哄孩子一樣。一番安撫下來,可算把這根杵在地板上的柱子哄走了,“你倆,別玩了,跟姐姐回家。快起來。”
這對地主家的傻兒女也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姐姐身後,臨走前,二人還不忘給老爺爺鞠躬行了一禮。
拉著三個人,阿蘿想想就一陣好笑,瞅了瞅三個人的神情,一個呆若木雞,一臉嚴肅卻又像在生悶氣,一個就知道樂呵痴笑,另一個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天真地陪著傻小子閒聊。自己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拉扯”著這三位活寶。相比知下,店裡的弟弟妹妹就比他們三個好帶多了咯。
鋪著被無數膝蓋磨出凹槽的玄武岩條石,兩側溝渠流動著混入香灰的雪水。白晝最後的金幣在聖徽上滾動,暮色像融化的青銅灌入聖徽凹槽,將四人影子焊刻在玄武岩路面。阿蘿試圖抬起左腳,卻隱約發現鞋底已經粘連上了凝固的時間。
“二姐,那邊冒煙了,是不是失火了?”
阿蘿望向西方,遠處確實升起陣陣黑煙,但她似乎已經見慣不怪。
“是人為放的火,那一帶經常會有很多落葉樹枝桔梗等,一般堆積到一定程度便會選擇人為燒掉。”
“為什麼要自己放火啊?不危險嗎?”
“就是因為害怕危險。如果不在可燃物堆積到一定程度之前把它們全燒掉,以後就有可能造成更多的火災。”
“原來是這樣啊。”
三人繼續沿著回家的路走去,見阿德依然一句話不說,阿蘿雖有擔憂,可心裡又覺得尷尬,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
“二姐,你這把劍好漂亮啊,樹爺爺說過,這是他修復的。”
“這個?”說著,阿蘿解下劍,順手就遞給了小米,“這是父親留給我的護身符,帶著她,就沒人敢害我性命。”
小米沒管這麼多,直接把劍拔出劍鞘。通體潔白的長劍,看著很細,也的確很輕,連她這等完全沒有運動細胞的人,拿著也覺得十分輕巧,毫不費力。
這時,一旁的阿德終於開口了。
“別覺得這是普通的劍。要知道,卡洛如今最大的寶物——那柄破碎的聖槍,即使當年被分成了幾十塊碎片,也絕對是聖物。而這柄劍,可是與之齊名的另一件聖物,甚至,還隱隱壓過聖槍一頭。所以,你說說,這算不算寶物?”
小米就是再聽不懂,也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嚇得趕忙把她甩給了二姐。阿蘿一陣輕笑:“別聽大哥的吹捧,雖說是有這個典故,但畢竟只是一把舊劍,握在手裡也就是這等輕飄飄的罷了。”
“劍代表權力,刀代表守護,匕首代表淨化,槍代表神罰,弓代表清洗,鋸刀代表屠戮,戟代表鎮守。這是父親當年和我說過的。所以,我的這把刀是用來保護這柄劍的。”
“有這麼多講究?沒聽父親說起過呢。”不僅阿柯,連阿蘿也不知道這些說辭。
“大哥,我們或許不用太在意這些,武器還是讓之單純地當成個武器吧。”
“有力量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當年有如今的本事,就能帶你和父親安然離開。”
說到這,阿蘿忍不住一臉黯然:“也許,擁有力量並不能贖罪,而是一種懲罰。走吧,先回家。”
一縷夕陽再次繞過聖堂,照在了兄弟姐妹四人身上,這一家子人,第一次一齊走在了陽光之下。
最近的一段時間,阿蘿經常夢見自己成為一名舞女,在春意盎然的原野之中起舞。一襲紅色的紗裙,四周一眾動物植物如同成精一般,圍在身邊,死死地盯著自己。血色在裙裾綻放時,總有琴聲從地底滲出,而她只能舞到精疲力竭,舞到生命力耗盡,用死亡來祭奠春天,慘紅的身軀倒在綠坪之上,陣陣鮮血四散開來,周圍的動植物慢慢靠近,圍繞著屍體,用沾染鮮血腳印紅了大地,玉體橫陳,再無人關心。
從夢中驚醒,阿蘿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邊界。
“二姐,怎麼了?”
幸好,一旁的小米讓她略微心安。自相識以來,小米特別粘這位二姐,幾乎無時無刻不待著她身邊。睡覺也一定要睡一起,抱著姐姐才能睡著。阿蘿一點也沒介意,這小妹不僅長得可愛,性格也憨憨的,特別討喜,很喜歡讓她跟在身後。
阿蘿房間床的正上方是一個不大的天窗,每次睡不著,她都會靜靜地透過天窗看星星。
“二姐,你睡不著嗎?”
“沒事,你先睡吧。”
“那我也睡不著好了。”
“哈哈,你這可愛的小姑娘,要不怎麼說大家都喜歡你。”
“不如,二姐你給我講故事好了。”